朝夕过来的时候在路上遇见孙昭稍有耽误,她片刻前还在想商玦和凤钦在说什么,却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过来,而商玦一走进来便对上她疑惑的目光。
“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父王肯放你走了?”
商玦弯唇,“我为他解答了疑惑,他自然会放我走。”
朝夕眨了眨眼,商玦已走到她跟前来,“说的是南边的事情……”
说起“南边”二字朝夕自然就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眼底微暗,朝夕适才其实已经猜到凤钦会和商玦说起段氏换防之事,内宫诸多波澜影响的只是王室,可段氏换防却是足以影响整个蜀国的大事,凤钦再如何不济也明白这一点。
朝夕有些疑惑,“这么快就说完了?即便说完了也不该放你走。”
凤钦对商玦从来热心,更喜欢拉着商玦对弈说话,仿佛如此才能将商玦变成真正的自己人,而今日却是这么轻易就放商玦走了?见朝夕疑问,商玦眼底眸色微微一深,“蜀王说近日连着两夜梦到了庄姬王后,每每梦中愉悦,醒来却倍感凄凉,因是如此,连着两夜都未曾睡好,再加上其他诸事颇多烦闷已有些不适,御医开方子调理,适才喝了药去暂做休憩。”
朝夕眼底生出两分了然,“竟然……梦到了母后。”
商玦颔首,“不错,他说已经多年不曾梦见过庄姬王后了,此番连着梦见她,只觉得十分难得,还说许是你的清心咒的缘故,看得出来,梦见庄姬让他很慰藉。”
朝夕垂眸一瞬,唇角弯了弯,“当年他待母后倒是不错。”
他二人说着话,一时之间没人管床榻之上的凤晔,凤晔眉头一皱,使劲的咳了两声,朝夕和商玦这才转身看过去,便见凤晔一脸的嫌弃道,“这里是我的寝殿,你们这样子……却是将我这个主人放在哪里?!父王一定是想听二姐姐抚琴,可不能落下我!”
朝夕挑眉,“你至少还要有十日方才能下床。”
凤晔闻言双眸一瞪,“谁说的!我现在就能下床!”
说着他便一把掀开了锦被,可刚动了动腿便疼的面色大变,他腿上有一处烧伤有些严重,烧伤的伤口愈合更是缓慢,哪里经得起这一动,看他一张小脸疼的煞白,表情更是龇牙咧嘴的就差呻吟了朝夕不由得叹口气走近了两步,“行了,若想早点下床走动,你便好好躺着不要乱动,莫非你还想躺着躺一个月不成?”
凤晔忍着疼瘪了嘴,朝夕便上前去将锦被重新搭在了他腿上,见她如此,凤晔又气鼓鼓的瞪着她,朝夕见他生气自己心情反而极好,她弯了弯唇还想逗逗凤晔,后面的商玦已经道,“十三公子是小儿脾气,你再逗他怕是真要一个月才能下床了。”
凤晔一听这话双眸瞪的更圆,还未说话,朝夕却点了点头,“你还是好好躺着。”
说着话,扫了一眼他跟前放着的许多木制小兽,这些小兽各个都做的惟妙惟肖,猪牛鹿马还有老鹰,且脑袋和腿都能动,委实十分精妙,朝夕心知凤晔整日里躺着实在无聊,便又看了一眼那案上放着的音律书册,“你将那两本书看完,我便教你抚琴。”
凤晔眼底一亮,“二姐姐此话可当真吗?”
朝夕颔首,“自然是真的……”说着话,朝夕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背后一道实质性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叫她下意识的转了头,转头看过去,便见商玦正默默的看着她,他一个字也没有说,可是那眼神……朝夕不知怎么形容,只觉得商玦此刻的眼神委实有些深谙莫测,她心底微微一跳,正要说话外面柳济捧着一弯黑沉沉的汤药走了进来。
朝夕便道,“你要喝药了,喝了药就睡一会儿,下午在你这里用膳。”
看到药碗凤晔便皱了眉头,一听朝夕一副要离开的样子更是唇一瘪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朝夕抿唇一瞬似乎有些犹豫,可便是这片刻,落在她背脊上的目光更深重了,她安抚的拍了拍凤晔的脑袋,“行了,我和世子先出去,待会儿再过来。”
说完也不再看凤晔楚楚可怜的样子,转身朝外走去,商玦见此眸光微松,也跟着走了出来,嘉宸殿在毓秀宫之中,周围十步一景殿群环绕,朝夕走出门去,想了想道,“眼下时辰尚早,我们出去走走好了,这宫中还有许多地方你还不曾去过。”
她说着,虽然没有听到商玦的回话,却是听到后面商玦的脚步声一直跟着,便也不曾在意他不曾回话,外面云柘和子荨候着,见她们出来便也跟上来,却又十分知趣的坠在后面并未上的前去,走出嘉宸殿的殿门,二人又顺着外面的宫道朝和未央殿相反的方向走去,小径两侧园林伫立,或是花团锦簇或是青竹幽径或是山石水榭,在这初春时候的确美幻迷人,朝夕独自走在前,看着这些景致似乎若有所思,又走了一阵,她忽然回过神来,这才想着商玦明明跟在后面却是半晌都未曾开口了,转过身去,便见商玦果然还跟着的。
她眉头一皱,今日商玦怎么如此安静了?
略一沉吟朝夕还是问了一句,“你这是怎么了?”
商玦表情沉静的看着她,“什么?”
朝夕见他表情如此正常不由的挑了挑眉,莫非是她想多了?
她眼底疑窦漫生,又转身朝前走去,走了几步,身后商玦继续如同影子似的没有声息,朝夕皱眉,不对,真的不对劲,她转身好整以暇看着商玦,上下打量了他一瞬,平常如此商玦大抵会对他弯弯唇,可这会儿的商玦面色平静的死水一般,只是看着她的眼神黑暗幽沉,好像在说什么,偏生朝夕看不懂他眼底想说的话。
再度皱眉,朝夕无奈问,“你到底怎么了?”
见她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商玦轻叹了口气,想了想眼底的黑沉更为深重,犹豫一瞬才轻声道,“你都不曾为我抚琴,也不曾为我盖被……”
朝夕一愣,怎么也没想到这半天商玦不声不响的竟然是因为这个。
所以其实他是真的在生气?所以他这是在……吃醋?
朝夕看着商玦,眼神中有些讶异,商玦看着朝夕,眼底浮着两分委屈和怨念。
四目相对半晌,朝夕忽然有些无奈的牵了唇,“我……”想了想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却是笑意更深,“我为何要为你抚琴?为何要为你盖被?”
商玦眯眸,“自然因为你是我的未来夫人……”
朝夕又挑挑眉头,“所以你这是在……吃醋?”
商玦看着朝夕,唇角几动却未说话,似乎想说的话有些难以启齿,可朝夕一直看着她,那眼神略带两分戏谑和探究,商玦才若他说不是朝夕便会真的觉得他不是,于是心底叹了口气,他只好继续点点头,“没错,我是醋了。”
朝夕心底某处微动,却不由的失笑,“他只是个孩子。”
“那又如何?”商玦上前一步,距离她更近了些,“我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企图。”
朝夕微微歪头,“企图?那你倒是说说,他是什么企图?”
商玦眼神动也不动的放在她身上,“自然是……苦肉计的企图。”
朝夕嗤笑一声,转身继续朝前走,“他受了伤。”
商玦跟在她身侧,语气平平的,可细听之下却有两分受伤,“我也受过伤。”
他也受过伤,怎不见她如此细致?朝夕闻言笑意更深,“你是大人,他是孩子。”
顺着廊道一路往西北方向走,虽然一路都是景致,却是越来越僻静了,两人都发现了这个问题,可当下却是没人在意这里是僻静还是荒凉。
商玦听着朝夕那话不由的语声微沉道,“大人也需要关爱。”
朝夕闻言脚下微顿,转头看商玦,便见商玦也正看着她,他的表情仍然从容沉定,只是那眼神十分戳心,再加上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朝夕忽然觉得心底被戳了一下,她正要说话,不远处却忽然响起了一阵女子的歌声……
这地方已经十分僻静,是谁在唱歌?
朝夕和商玦同时望过去,便见那歌声来自于十丈之外的一处殿阁,殿门紧闭,且院落看起来有些老旧,而那女子语声模糊听不清唱词,可却有些凄美。
朝夕正疑惑呢,那院中又响起一阵语声,仔细一听,却似乎是个侍奴在说话。
“段夫人,您该进去歇着了,王上在前朝议事,今日来不了了。”
朝夕和商玦立刻对视一眼,段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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