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荨小脸霎时间一白,“有人在喊救命?!”
那是一声极其短促的呼喊,若非朝夕特意的提醒,子荨大概根本就注意不到,哪怕是现在,她也不太确定刚才是不是真的听到了人声的呼喊,可看到朝夕凝重的表情,她知道刚才那一声并非幻觉,时辰尚早,二人所处乃是一处人迹稀少的花圃外围廊道,一边是白墙黛瓦,一边是水榭山石,子荨迷蒙的看着朝夕,根本不知道那声音从何而来。
朝夕眯眸,似乎在犹豫,一瞬之后她转身朝花圃走去。
子荨眸色一变,忙跟上去低声道,“公主殿下要做什么?”
“嘘。”朝夕转身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脚步放的更轻了些,春日里的园子花团锦簇,芳香四溢,顺着小石子铺成的小径往前还能看到一座由太湖石堆成的假山,假山之上又植有矮松,此刻看上去十分繁茂,朝夕便是朝那假山走去……
子荨左右看了看,因为时辰尚早,这院子里还没有哪位贵人前来赏景,一时也没见任何一个宫人,只是这到底是在宫里,指不定就会来人,而刚才那一声惊呼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如果只是简单的呼救便罢了,若不是,朝夕会不会引火上身?
子荨面上有些着急,眼底却又闪着两分好奇,想开口劝,奈何话还未说出朝夕噤声的眼神便看了过来,她当即闭口不敢多言,只紧张的攥着袖口跟在朝夕之后,没一会儿两人便来了假山之前,那假山虽然像个矮小山包,内里却是中空,且山石之上还有四通八达的台阶,构造匠心如同到了一处迷宫,刚站定,那假山之内便传出一阵窸窣声。
子荨听的一阵头皮发麻,不由得一把拉住了朝夕的衣袖。
朝夕回过头来,看到子荨的紧张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
“你就站在这里不要乱动。”
朝夕用口型对着子荨说了一句,子荨心中一紧,不由更拉紧了朝夕的衣裳,又使劲的摇了摇头,说什么也不让朝夕一个人去,朝夕看着她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指了一个上假山的方向,子荨看清楚了,这才松开朝夕咧嘴一笑。
朝夕看着子荨,一副拿她没辙的样子,一转身,神情冷凝的沿着台阶而上,假山比远处看着的更为高大,其上的台阶四通八达山洞甬道不计其数,子荨一看便晕了头,倒是朝夕十分镇定的在其中穿行,子荨紧紧跟着,小心翼翼的不发出任何声音,只觉得自己似乎一直在爬升,没多时,朝夕停在了一处山洞之内,那山洞是个死胡同,子荨正以为朝夕带错了路却一眼看到了山洞尽头的一处空洞,空洞黑黝黝的,只有一张人脸大小。
那空洞之后不知是什么,子荨却感觉到了风,不仅有风,她甚至还听到了细微的窸窣声,那声音,是一个人极其压抑痛苦的从喉咙里发出的嘶鸣,山洞里常年不见光,本就是一片阴湿,子荨一路走上来出了汗,此刻只觉得阴森森的毛骨悚然。
朝夕却径直移动到了空洞跟前,她倾身贴近,目光穿过空洞往下看!
子荨站在后面有些疑惑,片刻后忍不住的也朝前走去,见她过来,朝夕身子微微朝旁边一侧,子荨当即靠了过去,那黑幽幽的空洞之后并不是墙壁什么,而是一处有十几丈挑高的空间,光线虽然暗,可子荨使劲的往下看还是一瞬间就看到了底下有人!
那应该也是一处隐秘的山洞,山洞挑高极高,四面都是密不透风,只有极高之处也就是子荨现下站的这里有个空洞,而那山洞底下,不仅有人,且还是三个大活人!
一人仰面躺在地下,手脚被捆住,眼睛被蒙着,嘴巴也被粗绳紧紧勒着,因为光线幽暗,从上往下只能瞧见那人身上的衣服似乎是一件黑衣,款制颇像宫中的太监服,至于是哪里的太监又是什么品阶,却因为看不到上面的纹样而无解。
而另外两人,一人侧身站在洞口的位置望风,一人背对着朝夕她们的方向站在那躺着的人身边。
洞口边的那人身形格外高壮,便是御林军之中最壮硕之人也难比拟,其人衣着款式简单,不是御林军,也不是官服,竟然只是普通的贵族穿的衣衫,而整个洞穴之内,最引人注意的不是那个壮汉,也不是被绑着的那人,而是此刻正站在躺着那人旁边的人。
若说那壮汉是因为体格高大壮硕引人注目,那另外站着的一人却是因为身量矮小而引人注意,那样的身量,正常而言只会是个*岁的孩童,而这明显正发生着不可告人之事的隐秘山洞之内怎么会有一个孩童?!子荨捂着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底下一切。
朝夕也眉头紧皱,正在二人都疑惑那孩童怎么会出现在山洞之内时,却见那一直站着未动的孩童忽然动了,他从自己腰间,缓缓地抽出了一样小小的东西。
离得远光线暗,子荨还未看清那是什么朝夕却瞬间看清了,那是一把匕首,一把比正常匕首还小的匕首,更像是一把刻刀,子荨本来迷糊着,可接下来孩童的动作却叫他明白了那是什么……只见孩童拔出刻刀便缓缓下蹲,而后他将被绑着人的手一点点的展了开,那人两手被绑的麻木,只觉得有人将自己掌心摊开,正不知要做什么,下一秒钻心的疼痛却骤然袭来,被绑着的身子如油炸的鱼儿一般弹起,却也只是原地绝望的挣扎一下,而那孩童丝毫不介意他的挣扎,因为他手持这那把刻刀,极其缓慢的转了一圈……
淡淡的血腥味飘来,极其压抑痛苦的嘶喊却被那根绳子牢牢的挡在了喉咙里,本来保养细腻的手掌被生生的钻出了一个洞来,血水顺着手掌沾湿那人的黑衣,孩童却小心翼翼的不曾让自己沾染毫分,片刻之后,他将刻刀一点点拔出,将刻刀之上的血渍在黑衣之上擦拭两下,而后沿着那人的心脏往上,一点点的来到了那人的喉咙处。
流连徘徊,刻刀最终还是往上,移到了下巴处。
孩童仍然竖握刻刀,用刀尖最尖利的部分划过那人的肌肤,下巴,嘴巴,鼻子,眼睛……刻刀忽然一沉,孩童漫不经心的将刻刀刺入了那人的眼睛,早就痛苦颤抖的身子又是猛地一震,血水好似泉涌一般从那人的眼窝处冒了出来,子荨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朝夕挤身过来不让子荨再看,子荨捂着自己的嘴大睁着眼睛靠在石壁之上大口大口的喘气,一边喘气,一边觉得胃部有什么在翻腾难受至极,她几乎是紧咬着牙关才忍住了那阵子恶心,额头冒出阵阵汗意,她实在没想到宫中竟然还有这等凶残之事。
而执行这凶残之事的,竟然只是一个孩童。
那孩童究竟是谁?为何能在宫中杀人,若无深仇大恨,何必如此折磨一个人?
子荨下意识觉得危险,拉了拉朝夕衣裙询问还要不要继续看下去,却见朝夕冷漠的看着底下的情景并未给回应,同一时间,底下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时辰不多了,咱们该走了!”
说话声压得极低,却听得出是个粗嗓子,绝不是那正在折磨人的孩童。
子荨看不到底下发生了什么,却能从那任何一点压抑的喘息想象着底下那人正在经受什么痛苦,这么一想,又是忍不住的恶心,而对那双手,那个孩童矮小的背影,她只觉得不寒而栗,大抵这催促起了作用,大抵只过了一小会儿,底下便响起了离开的脚步声。
那孩童停手了?不再折磨人了?
子荨心中如此想着,紧张的呼吸也平复下来,她直起身子站好,擦了擦额头的汗意又从朝夕身旁往下看,这一看不由得面色再度一白,洞中不见了那大汉和那小孩,可是怎么连地上躺着的那个黑衣人也不见了,难道他们两个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还能把那饱受折磨之人带出去不成?子荨额上冷汗淋漓,一边擦一边疑惑的看着朝夕。
看戏完毕,朝夕的神态仍然平静一片。
对上子荨疑惑的眼神,她犹豫一瞬才道,“化尸粉。”
子荨听得瞳孔一缩,手心背心全是汗,朝夕凝神片刻,似乎在听外面的动静,片刻之后才拍了拍她肩头,“走吧,没事了。”
子荨早就想离开这个地方,忙不迭的跟在了朝夕后面。
一路下了假山,子荨只怕遇上刚才山洞之中的人,却幸好一路上都算安静,二人原路返回,从花圃到了廊道,又走上了宽敞的宫中主道,至此刻,子荨悬着的心才算是落到了实处,她左右看看,语声微颤的道,“公主殿下,刚才那人是……”
“你什么都没有看到,能忘记最好。”
子荨咬着牙,心头满是不安,意识惶惑的一抬头,却见前面宫道之上走来一行人,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广袖如云风华卓绝的商玦,见到商玦她心中莫名一定,正要大松口气眼风一扫却看到了商玦旁边的人,一瞬间,山洞之中不寒而栗的阴森感再度将她淹没。
商玦旁边走着的是笑容满面的凤钦,着王袍便服的凤钦怀中抱着个*岁的孩童,那孩童趴在凤钦身上只能看到个背影,他的一双手臂,正亲昵乖巧的挂在蜀王的脖颈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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