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亨的生意版图越做越大,也越来越忙。对于表面上热衷慈善的他来说,每一场慈善更像是一个提升企业形象的秀场,必须要做足各种功夫。对于一个人来说,伪装的时间长了,有时自己也懒得去分辨哪个是表我,哪个是本我了。
一次在与一些其他富商共同参与的晚宴上,陈亨的秘书为了讨好领导,特地请莲生过来做口技表演,也这才有了和陈亨直接接触的机缘。
莲生演的第一出,叫《百鸟争鸣》。他穿一身青蓝色中式大褂,嘴旁就一个等身的立式话筒。全场静寂之下,他双眉挑起,两颊含笑,嘴巴保持着半开的状态,舌头在齿下那么一转,便听到了一声清脆而响亮的的黄鹂鸟声,像是在召唤着自己的同伴。过了一会儿,那小巧的画眉鸟似乎从另一颗树上向下滑落,传来一阵阵的婉转悠扬鸟儿越聚越多,那声音也长短不一,高低立见,仔细听来,那每种鸟的声音又互相独立,诉说着不同的心情!陈亨开心的和同桌的领导们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经久不息。二十分钟后,莲生表演完毕,双手作揖着跟台下的观众表示了感谢。
“现在很少能看到技艺如此精湛,还这么年轻的传统艺人了呢!”陈亨把莲生请到座位旁,开始夸赞道。
“哪里哪里,小小拙技而已。”
“听说你还会腹语,戏剧表演?”
“是的。”
“不瞒你说,今天我们能够相见,便是缘分。”陈亨微微的笑着,拿起一只红酒杯来:“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了,我希望能在我的生日宴上再次看到你的表演。”
莲生点点头表示了同意。在这个圆桌上,大家继续互相吹捧着,道貌岸然的抒发着各自的成功之道。几轮酒下肚之后,那话语也开始随意了起来。莲生在一旁保持着沉默,一边喝酒,一边静静地听着他们之间的故事。
有一个与陈亨年纪相仿的男人站了起来,脸蛋红胀,一只手指着陈亨的鼻子,开始口不择言起来:“郭三儿!哦,不对!该叫你陈总了是吧。”两旁的人都惊讶的看着陈亨,陈亨则依旧面带着微笑,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我知道你现在发达了我们现在几个都没有你那么有钱但是!但是,我就问你一句,你亏不亏心!”
陈亨正了正自己的领子,微笑着对在座人说道:“你们看看,老张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一喝酒就撒泼,哈哈,不过就是真性情啊,我挺欣赏他的。”
“你特么别给我扯这些没用的!你对得起文华吗你!他们家待你那么好,你就忍心的看着她你晚上就能睡的安稳么,你不怕她给你索命!”老张的手开始胡乱的挥舞起来,散发着浓重的酒气。
“走了走了!”两旁的男子见状赶忙把他给扶住了,然后派保镖把他送回了房间。陈亨耸耸肩,瘫着两只手笑着说道:“奇怪了,怎么今天老张老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看来是最近生意难做,他也压力不小啊!”“是啊是啊!”在座的人都附和的笑着,然后继续喝了起来。莲生看在眼里,依旧没有言语什么。
“后来,你刚好借去他家的机会,开始搜查他的底细来?”
“虽然我知道无奸不商的道理,但是,他不仅暴力敛财,贪赃枉法,还间接害掉对自己有恩的的人。最可恨的是,他还非常的虚伪,明明爱才如命,却装出一副清高的模样,让人恶心。”
莲生再一次用别人的面孔体验起了另外一种人生。他从陈亨的家里把车子开了出来,然后去了莲花镇附近的五指山。一路非常的颠簸崎岖,越往里,就越偏僻,人也越发的少了起来。到了半山腰的山路上,已经看不到一个电子眼了。莲生从后备箱里把陈亨搬到了主驾驶的位置,然后用棉布袋将他的身体紧紧的固定住后,启动了车子。
只见车子“噌”的一下直着窜了出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冲撞到了护栏,在强烈的反作用下,又开始侧翻起来,直接向山下“哐,哐”的滚落了下去。
莲生赶到车祸现场,看见有一片油从车子底下漫延了出来。他斜着一边的嘴轻蔑的笑了一下,然后用火柴点燃了一根烟,将火柴丢了下去,转过身潇洒的离开了。“嘭!”一场大火瞬间引爆了起来,巨大的红色火云一团团的升起,接着冒起了黑色的浓烟。莲生快意的大笑着,黑色的夹克随着大风朝着后面扬起。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又完成了一项光荣的使命。
悬崖旁
“就这样,我本来以为我的计划已经完美无缺了。却还是百密必有一疏。”
“因为你没想到陈亨还有一个私生子,而且还处理的那么私密。你也没有料到,即使警察也已经当作意外车祸处理了,我们还是凭借一个捐款的手指印发现了你的阴谋。如果不是那个伺候了陈亨十几年的管家不依不饶的坚持,我想,你可能真的就可以金蝉脱壳了。”
“我相信这世界上的宿命。人必有一死,该来的总会来的。”
“你好像并不畏惧死亡,包括对待自己的生命也是。”
“呵呵”,莲生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轻松的笑了起来。“我是个极度理性的人,从未完全站在主观的角度去行事。世间的是非对错,在我眼里,都有很明确的界限。我痛恨陈亨的贪,但是欣赏管家的忠良;我厌恶李晓霞的淫,但同情她父母的爱子之心一样。对你,我也是一样,”莲生正对着淑离,真诚的说道:“你是个善良的女孩,也很正直。就算我会杀再多的坏人,也不会对你们对手的。”
淑离错愕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仿佛说任何事情,都充满着坚定的语气,丝毫没有动摇过。他的内心应该有着另外一种超乎自己年龄许多年的高度冷静,腹黑,但是又对欲望充满着高度的节制。他俊美而有距离感的外表下,是否理智的连心脏都沁凉的没有什么温度呢?她内心的标尺在不断的摇晃着,无形中,她好像在无法控制的倾向于莲生的那些信条了。这个男人,他是残忍的,但是,对比他作案的动机,他真的有错吗?
“或许你是一个正义的侠士,但这里已经没有江湖了。”
“那就让我这个身单影只的侠士继续按自己的路走下去吧,哪怕无路可走,我也不能止步。”莲生抬着坚定的步子,一步一停的向前面的断崖走了过去。
“莲生!你要干什么!快站住!”淑离焦急的喊着,眼角开始闪烁起泪花来。
巨大的瀑布轰鸣声和这片空地的寂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个人相隔不远,却仿佛是两个永远不能融合的异度空间。
“我一直在努力的做一个完美的人,尽管我知道,几乎不可能完成”莲生的双眼闪过丝丝柔情,“我做了一件错事。”
“什么?”
“宋发是个痴情的男人,他找到了我,要为李晓霞报仇,然后我失手杀了他”莲生仰望着天空,右眼角留出了一滴眼泪:“我不想杀任何一个无辜的人,可是我现在已经错杀了,于是我也便有了罪。”他继续上前走了两步,直到两只脚挨到悬崖的边上。
“不要莲生!不要!”淑离一边声嘶力竭的喊着,一边把手奋力的朝前伸着。莲生侧身平静的看着淑离,阳光打在他的脸上,把昔日毫无感情的他的双眼,折射的那么的澄澈,灵动。那是一种淑离看到过的,最轻松的一种笑容,轻松到可以忘掉自我,逃离尘世的所有烦恼,也许,这也是莲生留给他的最后一份礼物,也是留给滚滚红尘的一种态度。他决绝的转过身,向前面的空间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