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飞道:“少折腾就是要稳定人心,不要在体制内搞的人心惶惶,让大家都无法安心做事。”
“嗯,这倒也是。”郑世东点点头,接着道,“不过,这个和我分管的工作有关系吗?”
“当然有,你那边今天调查这个,明天调查那个,大家怎么还能沉下心来安稳做事呢?”骆飞道。
郑世东笑了下:“我这边的调查可都是按照规定办事,不是随意搞的,如果有蛀虫不除,那岂不是更要乱套?”
骆飞也笑了下:“世东同志,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有蛀虫不但要除,而且要除地坚决彻底,但从你刚才说的你们内部的人员配置情况看,你们的人手是很紧张的,工作量是很大的,如此,就要集中人力办有影响的大案要案,办证据确凿线索清晰的案子,这样才能提高办案效率,才能在体制内起到强大的震慑作用。
而对于一些匿名举报的线索模糊的案子,在这上面耗费大量精力,这无论对工作还是对当事人都没有益处,甚至会引起内部的不稳定,我听晓兰之前提起过,有不少匿名举报的案子,都是道听途说子虚乌有,甚至有的是恶意诽谤蓄意陷害,这种举报的负面影响是很大的……”
郑世东点点头:“这倒也是,我们现在内部人手十分紧张,光实名举报的都查不过来,很多匿名举报、线索不明确的,都暂时搁置了,不过,我之所以安排调查姚健的事,是因为这匿名信是寄给安书.记的,是他批示的。”
“嗯,这个我充分理解,你做得对。”骆飞点点头,“其实我刚才和你说那些,只是给你工作的一个建议。”
郑世东笑了下:“但你这建议,对我来说却是指示,既然你有这指示,那姚健这案子,你看……”
骆飞没有直接回答郑世东,道:“对姚健这个人,我还是有些了解的,他做人正直,做事认真,作风正派,在工作上不徇私情,既然这样,那得罪的人肯定是有的,你们搞调查,既要对举报人负责,也要对被举报人负责,最重要的是证据,如果只凭一些模糊的线索把事情搞大,那对当事人是会带来很大伤害的,也会影响你们办案机关的权威性。”
郑世东道:“这个你放心,我们会把握.住尺度的,没有确凿的证据,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既然你如此看姚健,那我相信,经过我们的调查核实,姚健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
听郑世东这话,骆飞心里暗暗恼火,尼玛,郑世东在和自己兜圈子打太极,这家伙很狡猾。
骆飞接着道:“世东同志,我还是建议你们当前把主要精力放到线索明确的实名举报案子上,我想,这对大家都有好处。”
骆飞这话里带着含蓄的暗示和敲打。
郑世东干脆道:“骆市.长,我是把你的建议当做指示的,既然你如此说,那我自当遵从,这样吧,对姚健有关问题的调查,我回头就吩咐调查人员,说根据你的指示,撤,停!”
骆飞一听急了,靠,按郑世东这话,那不等于是自己插手干涉这调查了吗?这可是违反规定的。这家伙要甩锅给自己,自己可不能接受。
骆飞意识到郑世东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今天必须搞定他,不然他以后还会给自己添麻烦。
骆飞脑子快速转了一下,接着道:“世东同志,我只是对你们的工作方向提些建议,对具体的案子,我不做任何建议,更别提指示,怎么办?办不办?是你的事。不过,我想说,大家今后在班子里共事,团结是第一位的,和谐很重要,互相理解更不可少,而且,这团结、和谐和理解,更需要一种默契,而这默契,是一种互相的配合和支持,这配合和支持,对彼此都有好处。”
骆飞这话里的暗示很明白,我的意思你郑世东心里清楚,少在我跟前装糊涂,如果不想自找难看,乖乖配合最好。
郑世东笑了:“骆市.长,我怎么听你这话里有敲打我的意思呢?”
“呵呵,世东同志是这么认为的?”骆飞笑了下,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郑世东接着道:“如果不是敲打的话,那也是一种提醒。”
骆飞又笑了下,还是不表明态度。
郑世东知道自己今天在骆飞跟前表现地差不多了,他明白,以骆飞主持的身份,以他和关新民说不清道不白的关系,自己是肯定不能和他硬/顶的,他既然流露出不想自己继续调查姚健这事,这调查肯定得停,不然一旦真查出姚健有什么问题,骆飞必定会恼羞,必定会对自己有很大成见,这对自己很不利。
郑世东刚才之所以有那表现,目的在于让骆飞意识到,自己不是他的傀儡,不是可以任由他摆布的,他必须对自己有相当的尊重,从现在看,这目的似乎差不多达到了,自己在某种形式上占据了某些主动。
既然如此,那就要把握好度,见好就收。
于是郑世东道:“骆市.长,其实你刚才的话,不管是不是敲打和提醒,我都想说,作为组织内的人,作为江州的高层班子成员,既然上面确定让你主持江州的工作,那我必定会全力支持配合,对你对我的分管工作的指示,我衷心感谢,同时也充分领会,你放心,我对你的支持和感谢不会只放在口头上……”
听了郑世东这话,骆飞松了口气,这家伙在刚才不软不硬半天之后,到底还是明智的,向自己妥协了。
如此,自己今天算是基本把郑世东搞定了。
从郑世东今天对自己的态度里,骆飞意识到,郑世东虽然对自己做出了妥协,但他对自己是没有对安哲那种彻底的佩服和服从,在他眼里,自己这主持的权威和安哲还是有差别。
这让骆飞心里不快,但又清楚,自己今后对郑世东还是要表现出相当的尊重,对他的工作,还真不能明目张胆干涉,即使做指示,也要谨慎。
而骆飞这想法,正是郑世东想达到的效果,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到的无奈的选择。
骆飞接着道:“世东同志,你这话让我听了很高兴,你放心,今后对你的工作,我必定会大力支持,我希望我们之间会一直保持这种团结、和谐和默契。”
说着骆飞主动伸出手。
“那就谢谢骆市.长了。”郑世东和骆飞握手。
又闲聊了几句,郑世东告辞。
郑世东走后,骆飞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暮色,思忖着,郑世东基本搞定,下一个搞谁呢?
“抓人……当前最重要的是抓人,首先要搞定班子内部……”骆飞自语着,点点头,心里有了目标。
此时,乔梁正在办公室里,也站在窗前,也在看着窗外的暮色,默默抽烟。
此时,在安哲走后,没有人知道乔梁心里在想什么。
下班后,听到走廊里安静下来,乔梁出了自己办公室,打开安哲办公室,进去,然后关上门。
安哲的办公室现在空着,骆飞虽然主持工作,虽然他很想来这里办公,但还没有资格。
乔梁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看着黄昏暮色中空荡荡的房间,看着对面安哲昔日曾经坐的座椅,想着安哲坐在那里批阅文件,自己在旁边整理文件的场景,心里感到阵阵伤感和怀恋,又涌出难言的苦涩和萧瑟。
光线渐渐暗下来,乔梁没有开灯,就那么静静.坐在那里,怀想着逝去的过去和曾经,怀想着跟随安哲的难忘时光……
仿佛一切都还在眼前,仿佛过去没有过去,仿佛曾经不是曾经。
乔梁黯然的神情下,心里起起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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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办公桌上的座机突然响起来。
乔梁一个激灵,从怀想中回过神,两眼直勾勾盯着座机,安哲已经调离,这里没有人办公,这个时候,谁会打这个电话?
座机一遍遍响着。
乔梁犹豫片刻,接着摸起话筒放在耳边,没有说话。
电话那边没有声音。
乔梁又犹豫了一下,接着道:“喂,你好,哪位?”
电话里随即传来一声微微的叹息,然后传来一个女人平静的声音:“是我。”
这声音乔梁很熟悉,不由感到意外:“啊?心仪,是你?”
“是的,是我。”叶心仪道。
“你……你怎么想到在这个时候,打这个电话?”乔梁感到奇怪。
叶心仪轻声道:“下班了,天黑了,我刚忙完,正坐在办公室里,然后我想到了你,想到你不知在干什么,想到如果我换了是现在的你,或许会干什么,于是我就拨打了这个电话,果然,你真的在……”
乔梁的心一颤,在这个事情上,叶心仪竟然和自己有如此的默契,她竟然能体味到自己此时的心境,竟然能想到自己此时在干什么,这种高度的默契实在难得,又似乎是一种心有灵犀。
乔梁突然感到叶心仪对自己的思维和性格是如此的了解和理解,虽然远隔几百公里,但她却能感知到自己内心里此时的所想。
这种感知,似乎自己周围的其他女人都做不到。
知我者,心仪也。
不由,乔梁觉得自己和叶心仪的距离更近了。
这似乎是心的距离。
乔梁轻轻呼了口气,然后道:“心仪,谢谢你。”
虽然如此说,但乔梁不知自己为何要因为这个感谢叶心仪。
叶心仪沉默片刻:“你……还好吗?”
“我还好,你呢?”乔梁道。
“我也还好。”叶心仪道。
然后两人都沉默了,似乎,此时,他们虽然都有话想说,但却都不想说。
似乎,对此时的他们而言,有些话不需要说。
沉默良久,叶心仪道:“不早了,回去吧。”
“嗯。”乔梁答应着。
“保重,我希望你一切都好好的。”叶心仪又道。
乔梁心里又感动:“嗯,你也多保重。”
然后叶心仪叹息一声,接着挂了电话。
黑暗中,乔梁握着话筒,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发了半天呆。
良久,乔梁放下话筒,缓缓离去……
出了办公楼,乔梁步行往大院外面走,正走着,手机响了。
乔梁摸出手机,一看来电,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江州的。
乔梁随即接听:“你好,哪位?”
电话里沉默片刻,接着传来女人伤心的哭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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