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电话的是林静,她平时很少主动联系谢东,每次来电话,都意味着有事情发生,从某种意义上说,谢东甚至有点怕她来电话了。
“东子,你有时间吗?”电话一接通,林静很平静道:“能来我家里一趟吗?我有点事想问下你。”
“能在电话里说吗?”他问。
林静略微沉吟了下:“最好你能过来一趟,我有要紧的事想和你说。”
他想了下,最后还是答应了:“好吧,我这就过去。”
放下电话,他苦笑着对青林道:“林静找我,你送我过去下吧,估计又是家里有啥事,你要是有时间,就跟我一块吧,搞不好还是体力活呢。”
青林听罢笑道:“我现在是闲人一个,听候处理,最多的就是时间,今天就陪着您了,其实我也想去看看嫂子,自从秦局长出事之后,为了避嫌,我也不好意思总往她那里跑,今天正好去拜望下她。”
两人说着,便出了医院,到了林家,敲开房门,却见林静面色苍白,两个眼睛通红,谢东便是一愣,心中暗想,在我家那两天,气色好了不少,这咋几天不见,又造成这个奶奶样了呢?
林静见他和青林一起来,也是微微一愣,并没说什么,只是将二人一起让进了去。
谢东对这里很熟悉,每当迈进这个房间,心里就莫名的难过,想起和林浩川相处的那段时光,多好的一个老人啊,其实,真不该走那么早。
林静已经雇了保姆,试用一天之后,感觉还很满意,现在已经正式上班了,他俩进屋的时候,保姆正在房间里哄着冬冬睡觉,三人在客厅的沙发上落座,谢东看了眼林静,试探着问道:“怎么了?是和保姆生气了吗?”
林静淡淡一笑道:“没有,阿姨挺好的,看我一个人带着孩子,本来讲的时候,只负责带冬冬,现在连家务也给我做了,虽然价钱贵了点,但还能接受,我挺满意。”
在省城,雇一个全职带孩子的保姆,价格相当不菲,甚至要高过一个普通白领的薪水,秦枫虽然身陷囹圄,但两个人平时还有些积蓄,所以,经济上应该不成问题。
可为啥几天没见,林静的状态又是如此不好呢?他心里纳闷,略微想了下,觉得青林也不是外人,于是便直截了当的问道:“那几天我看你状态恢复得不错啊,今天这是咋了,眼睛通红的,是谁欺负你了吗?”
林静没吭声,只是低着头,默默地叹气,半晌,抬头看了眼青林,苦笑着道:“没什么,啥事也没有。”
青林聪明透顶,一看林静欲言又止的样子,眼珠转了下,赶紧起身告辞,林静也并没挽留。青林走后,她这才走回来,默默地坐在谢东对面,略微迟疑了下,伸手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个塑料袋递了过来,未曾说话,眼圈先红了。
“这是什么?”谢东指了下塑料袋问道。
林静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才淡淡地道:“东子,这也是我想问你的,你能告诉我,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为啥以前从来没和我提过?”
谢东的心里猛然一惊,赶紧伸手将塑料袋抓在手里,打开一瞧,不禁张口结舌。
里面装的,正是他从林家拆下来的那套针孔摄像头,他回忆了下,当时他把这东西拿回了家,跟魏霞说了之后,本来是合计销毁算了,后来魏霞说还是暂时留着吧,就给收起来了。至于到底收在什么地方,他并没留意。
“我从你家走的时候,我以为是冬冬用的东西,也没打开看,就直接塞到箱子里了,等回家才发现不对劲,如果我没记错,这东西应该是从你诊所里拆下来的,后来还是我跟爸爸去分局,分局的领导亲手还给他,然后就一直扔在我家里。”林静苦笑着道:“这两天有了保姆,我轻松了不少,昨天晚上闲着没事,一时无聊就把这东西给接在电脑上了,可是”说到这里,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呜呜地哭了出来,哭了几声之后,便狠狠咬着自己的嘴唇,将哭声硬憋了回去。
“东子你跟我说实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压低了声音,哽咽着说道。
谢东叹了口气:“你先别激动,你这个状态,让我咋说。”
可林静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身子也抖成了一团,脸色更是惨白到了一种吓人的程度,谢东一见这状况,赶紧站起身来,走过去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林静的手,冷得像冰块,他大致测了下脉搏,心跳在每分钟二百下左右,快得吓人。
“小静,你这个状态,我没法子跟你说什么,这样很危险,冬冬还小,你不会真打算让我这个干爹替你抚养孩子吧。”他在林静耳边说道。
这句话似乎起到了些作用,林静的情绪渐渐平稳了下来,谢东又施展内功,用真气护住了林静的心脉,约摸过了一根烟的工夫,她的手才有了些暖和气,人也平静了许多。
“你说吧,我没事了。”她淡淡的道。
谢东略微沉吟了下,将他发现这个针孔摄像机的前前后后过程大致说了,说完之后,叹了口气道:“并非我不告诉你,可是秦枫毕竟是冬冬的爸爸,我和魏霞商量过,最后还是决定不把真相讲给你,因为那样对你来说太残酷了,何况事情已经发生了,人死不能复生,何必让你背负一辈子心里负担呢?”
林静呆呆地望着他,没有哭,而是很平静的道:“你知道爸爸和他在争吵什么吗?”
谢东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其实知道也没什么意义,不论争吵什么,我都无法理解秦枫最后的行为,那不是人该有的样子,甚至”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来,略微斟酌了下才道:“对不起,小静,他毕竟是你的丈夫,也是冬冬的父亲,我不能说太过头的话,那等于是连你都骂了。”
“他已经不是我丈夫了,而且,从现在开始,也不是冬冬的父亲,因为冬冬不可能有这样的父亲。”林静缓缓说道。
“你这是自欺欺人,不论到什么时候,都是血浓于水,你还能让冬冬和他一辈子不见面吗?”谢东轻声说道:“算了,林叔已经走了,如果他泉下有知,也不希望你整天生活在痛苦之中,还是忘掉这一切吧。”
林静惨然一笑,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半晌,才轻声说道:“如果是宝山叔,你会忘得掉吗?”
他挠了挠头,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斟酌着说道:“我和林叔叔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人和人之间很奇怪,有的人相识了一辈子,也不过交情泛泛,而有的人只认识了几天,却成了莫逆,我和林叔就属于后一种吧,说了你可能不相信,在我心里,他和我父亲的位置差不多,我看了这段视频之后,第一个念头是公布出去,让大家都看看这个伪君子的表现,可是考虑到了你的感受,最后还是放弃了,后来在机场,我狠狠打了他一顿,那次打得挺狠的,连我自己的手都肿了半个月。可是再后来”
话还没等说完,却被林静挥手打断了:“算了,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了。”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个u盘递过来,淡淡地说道:“东子,你替我把这个交给秦岭吧,或者秦家任何人,并且替我转告一句话,从今往后,他们这辈子再也休想再见冬冬和我了。”
谢东一听,当时就傻眼了,紧张的道:“你啥意思啊,可不能做傻事啊,我告诉你,如果你胡来的话,林叔都不会原谅你的。”
不料林静听罢却微微笑了。
“你想哪里去了,我为什么要做傻事啊,冬冬还小,作为母亲,我有责任和义务将他抚养长大,并且让他做一个善良和正直的人,所以,你压根就不需要为我担心。”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很小心的问:“那你是啥意思啊?都在一个城市住着,咋可能一辈子不见面呢?说这些狠话有啥用啊?”
“我要走了,带着孩子一起走。”林静淡淡的说道:“本来一直没下决心,但这件事让我做了最后的决定,今天找你来,一是想弄清楚这个摄像头到底是怎么回事,二是想让你帮个忙,我走之后,这个房子和那个门市,都需要处理掉,我没有什么信得过的人,这件事,就全权委托你了,我也不知道该卖多少钱,一切都你定吧,最后需要过户的时候,你给我挂电话,我会回来一次,把手续办了。”
他呆呆的看着林静,在记忆里,这个女人总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随时需要男人的支撑和保护,却万万没想道,她坚强起来,一点不比男人差。
“你要上哪去?”他问。
“我很早之前就已经联系了一家公司,他们需要一个专业设计师去深圳工作,我们已经接触过多次了,公司对我很满意,给了一个很高的年薪,只不过我始终没下决心而已,昨天晚上,我和那边的同学联系过了,让他们给我租房子和阿姨,这两天就能有消息,我一会就去公司签合同,然后去设计院辞职。”
他沉默了,想劝几句,可又觉得此刻所有的语言都是那么苍白无力,最后只有叹了口气道:“我陪你去吧,你这个状态,自己去我也不放心。”
林静想了下,点头答应了。
“那家公司在哪里?”他问。
“在惠宝国际大厦的b座,就在维康总部对面。”林静说道:“对了,东子,我这两天迷迷糊糊的也没关注新闻,是不是张力维出事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