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东从超市出来,差点笑出了声,放眼望去,交通事故早就处理完了,出租车和面包车已经没了踪影,只有那辆受损最严重的私家车还停在路边,驾驶员正站在车外抽烟,见他出来了,明显愣了下,往他身后看了眼,满脸都是茫然的表情。
他径直朝驾驶员走去,那人似乎有些慌乱,虽然低着头,但明显感觉到在偷眼观察着他。
“喂!”他喊了一声。
驾驶员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反应到不该这么做,于是装模作样的往四下看了看,然后指着自己,支吾着问道:“你喊我?”
他笑着道:“别装了,就是喊你,你的那个哥们儿在超市里呢,进去看看他吧。”那人一听,脸上随即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愣了几秒钟之后,将烟头往地上一扔,拔腿就往超市大门跑去。
“告诉他十多分钟之后就没事了。”他朝着那人的背影喊了一声,随即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上了车,扬长而去。
由于不清楚是否还有人跟踪,所以他并没有去公安厅,而是按照电影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桥段,指挥着出租车在省城的街道上转起了圈,一会儿东一会儿西,要不就是莫名其妙的掉个头,他则警惕的观察着后面的车辆,一口气转了四十多分钟,确认绝对没有跟踪之后,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大哥我要交班了,要不你换台车行吗?”司机突然怯生生的问了一句。
他这才注意到,开车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估计是被他的怪异举动给吓着了,所以连称呼都变得异常客气。
“这才几点啊,交什么班?你别害怕,我是好人。”他笑着解释道,说着赶紧掏出一根烟递了过去。
司机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连拒绝。他笑了下,告诉司机去市卫生局,然后点上了烟,自顾自的抽了起来。
司机也不敢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开着车,到了卫生局大门口,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他付了车钱,刚一下车,出租车随即启动,跑的比兔子还快。
他无奈的笑了下,心中暗道,也难怪人家害怕,就自己这种怪异的举动,在司机看起来,不是贩毒分子就是被追捕的逃犯,总之不是好人,赶上胆子再小点,真能吓得够呛。
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下午一点了,今天中午是肯定不能找郑钧了,还是再约个时间吧,正想打个电话解释下,不料郑钧的电话却打了过来。
“你小子啥意思啊?这都快一点了,本来我中午还有事呢,都让我给推了,吃完了饭,就在这里拉架子等你,你怎么还没动静了呢?”电话一接通,郑钧便气呼呼的道:“怎么的,在你的时间观念里,中午难道是指一点以后吗?”
见这位黑脸大哥发脾气了,他赶紧压低了声音说道:“郑哥,你听我解释,我这边”
郑钧是个急脾气,也不待他把话说完,直接就吼道:“什么这边那边的,你有事提前告诉我下呀,这不是扯淡嘛?东子啊,你要总这么办事,我可对你真有意见了啊!”说完,直接便挂断了电话。
我靠,这个郑黑子,脾气咋这么急呢,倒是容我把话说完啊!他急的一个劲儿跺脚,连忙将电话拨回去,不料郑钧却不接电话了,一连挂了好几个,都是无人接听。
他有点傻眼了,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愣愣的站在门口,半晌,无奈的叹了口气,低着头朝机关大门走去。刚走了两步,电话竟然又响了,拿起来一瞧,不禁喜出望外,原来是郑钧又回了过来。
谢天谢地,看来,还是鲜血凝成的战斗友谊靠得住啊,他在心里想道,一刻也不敢耽误,赶紧接了起来。
“你他妈的没完了是不?到底啥事,能痛快点说不?”郑钧已经开始说脏话了。
他生怕这位黑脸大哥再中途把电话挂断了,赶紧一口气说道:“郑哥,不是我故意爽约,是因为半路上发现被人跟踪了。真的,跟踪我的人以前是丁老四的手下,去年的时候,他们去过我平原县的家里,绝对不会错的。”
听筒里突然没了声音,他以为郑钧又把电话挂了,连忙喂了两声,这才听郑钧说道:“几个人跟踪,你是怎么发现的?”
“两个人,开一辆私家车。”他道,然后便将刚刚发生的车祸大致说了一遍,郑钧听罢又问了车祸发生的具体时间和路段,然后略微沉吟了下才道:“东子,这个事你先不要声张,我和陈队碰一下之后再通知你该怎么做。”
他连连点头应允,却听郑钧又问道:“你急三火四的找我,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他往四下看了看,见周围也没什么人,便压低了声音说:“郑哥,我先问你个事,我这个电话,不会被窃听吧?”
郑钧呵呵的笑了起来,笑过之后道:“你是香港警匪片看多了吧,监听公民电话,即便是公安机关也需要非常严格的审批手续,要说有人监听你的通话这个事吧,不是瞧不起你啊,反正我感觉不大可能,你有点太高看自己的作用了。”
他哦了一声,随即还是不放心的问道:“那像张力维那样的人,会不会弄个啥设备监听我呢?他可有的是钱啊,这种事好像也并非办不到吧?”
郑钧明显很无奈:“我发现你有点太紧张了,据我所知,目前个人想监听通话,起码在技术上还是有相当难度的,你这个不光是香港电影看多了,而且是那些街头的小广告也看多了,什么复制个电话卡之类的,那基本上都是骗子,行了,你别太多顾虑,长话短说,好吗?”
听郑钧这么一说,他的心里总算安稳了些,于是用最简洁的语言和最快的语速,把u盘里提到的那位公安局领导的名字和事讲了一遍。
说完之后,试探着问道:“郑哥,你说这件事,值不值得我把你约出来。”
郑钧没吭声,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你等我下。”然后便听见脚步声响和开关门的声音,应该是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片刻之后,才听他又用低沉的声音问道:“谢东,你知道刚刚提到的那个人是谁吗?他现在就是省厅的主要领导之一,首先,我得感谢你对我的信任,其次,我必须提醒你,这种事绝对来不得半点的含糊,如果你是道听途说或者凭空捏造的话,后果是非常严重的,你在里面呆过,该不是又想再进去呆一阵吧?”
从郑钧称呼上的变化,他就感到了巨大的压力,略微想了下,最后把牙一咬道:“郑哥,现在整个省城,我最相信的就是你,我反复琢磨了很久,如果要是连你都出卖我的话,那就只有认命了,这么说吧,我手里还掌握着大量张力维违法犯罪的证据,刚刚和你说的,那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你先告诉我,这些东西都是从什么地方搞到的?凭我对你的了解,你根本不可能掌握这些情况,一定是有人告诉你的,这个人是谁,他非常关键!”郑钧急切的说道。
他苦笑了下道:“不光你知道他非常关键,我也知道,张力维更知道,所以,这个人已经死了,就是昨天的事,据说是谋财害命。”
“你说的是袁福康?”郑钧惊讶的问了一句。
他也颇感吃惊:“你也知道这个案子?”
于是,两个人都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郑钧才又道:“这些证据都在你手里吗?”
他本来想说当然都在,可不知道为啥临时改了口:“都在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除了我,谁也找不到。”
“可以交给我吗?”郑钧问道。
他却犹豫了,好半天,才叹了口气道:“我一百个相信你,但是,我不相信你身边的人,你是知道的,在高阳,张力维已经对我下过手了,现在把书也给偷走了,如今还让人暗中监视我,不知道下一步还会搞什么,不过也无所谓,我现在是豁出去了,只想将他绳之以法,但我真的有点信心不足。”
郑钧似乎有点急了:“如果你真的想,那就更应该把这些东西交给我,放在你手里,屁用没有,难道你能把他绳之以法吗?”
“可是你也说了,刚刚提到的那个人,现在就是公安厅的领导之一,以他和张力维之间的关系,让我怎么相信你们能把张力维抓起来呢?你说得对,放在我手里,屁用没有,可放在你手里,难道就有用吗?你敢把这些东西给那个领导看吗?”
话刚说到这里,忽然感觉肩膀上被人拍了下,他赶紧转过身去,却发现秦枫正笑嘻嘻的站在自己身后,顿时便出了一身冷汗,张了几下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说个悄悄话,还至于跑到单位外面啊,在办公室里关上门多方便啊。”秦枫一脸坏笑的说道,显然,以为谢东在跟丁苗苗通话。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对着听筒说了句以后再聊,便挂断了电话,然后狠狠瞪了秦枫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有毛病啊,管我在哪打电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