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枫彻底傻眼了。
之前大哥告诉过他,不要和张力维再接触了,怎么会出尔反尔呢?难道是哥哥有什么新打算?他默默的想道。
见他低头不语,张力维笑了下道:“这样吧,你先跟你哥碰一下,至于咱们俩嘛,只要在关键问题上达成共识,剩下的细枝末节都无所谓。”
这句话倒是和秦枫的心意,于是点头答应了下来。张力维见状,微微笑了下,然后便抬起头,继续望着医药公司的破楼发起呆来。两个人就这样默默的站了很久,互相没有任何交流,谁也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夜已经很深了,一阵微凉的风吹来,秦枫不禁打了个冷战,他看了眼身边的张力维,还是一动不动的伫立在那里,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大半夜的,这个老家伙拿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做给谁看呢?给我,不至于吧!难道他真的以为,我会相信袁福康是被谋财害命了吗?可是,如果不是给我演戏的话,那他到底想表达什么呢?
祭奠?怀念?后悔?或者是还有什么阴谋?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人真是太复杂了,尤其像张力维这样的老狐狸
“其实,我站在这里,就好像回到了二十五年前,那时候,我和老袁还都很年轻,有一次,喝多了酒,就是在这附近,醉得跟两个傻逼似的,一头拱在路边,趴在呕吐物里睡了半宿。我刚才一直在想,钱,真他妈的不是个好东西,还是没钱的时候好啊,活得潇洒快乐。”张力维缓缓的道,说完,朝秦枫苦笑了下,也不理他,径直朝前方走去。
“你回家吧,我溜达一圈,去回忆下我没钱的快乐时光。”他头也不回的道,随即脚步越来越快,转眼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秦枫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要是现在,我找到刑警大队,把知道的这些事都说出来,会是个啥效果呢?当然,这只是一闪念。开什么玩笑,没人会相信我的,大家都会认为我疯了,况且也拿不出任何证据!
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还是先回家睡觉吧,一切等明天和大哥商量了再说,于是伸手拦了辆出租车,上车之后,他犹豫了下,让司机顺着张力维走的方向开去,不大一会,便看到张力维正大步流星的走在人行道上,当出租车驶过之际,秦枫从车窗里望去,只见他面无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黑夜里闪着狼一样的寒光。
回到家的时候,林静和孩子已经睡下了,他洗漱过后,本打算上床休息,却感觉心里乱得很,于是进了书房,顺手拿起一本书翻看起来。
本来是想通过看书,让自己纷繁的心情平静下来,可却发现压根不是那回事,越看心里越乱,最后竟然感觉书中的一行行字都跟蚂蚁似的在眼前乱爬,气得他啪的一声将书合上,点上一根烟,瞪着两只眼睛,望着天棚发起呆来。
说实话,他现在也搞不清到底为啥事闹心,既有恐惧,又有不甘,还捎带着些遗憾和愤怒,再加上一大堆想不通,总之乱七八糟的搅合在一起,根本离不出个头绪。
手机屏幕闪了下,进来了一条信息,他第一反应是高卉发的,心里不禁更烦躁起来。这女人也够麻烦的了,以后得叮嘱她一下,万一要是让林静发现了,岂不又要闹翻天,心里想着,拿起手机一看,却不由得吃了一惊。
来信息的是哥哥秦岭。信息很简短,只有三个字:睡了吗,连个问号都没加。他马上把电话拨了回去,说实在的,要不是看时间太晚,他早就给哥哥挂电话了,此时此刻,他最想听到的就是秦岭的声音了,哪怕是臭骂他一顿,也是好的。
“哥,你还没睡啊?”他怯生生的问了一句。
秦岭长长叹了一口气,用一种略带埋怨的口吻说道:“有你这么个不省心的家伙,我就是睡了,也得被折腾起来。”
他有点愧疚,也不敢争辩什么,却听哥哥问道:“和老张见面了?”
他嗯了一声,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详细的说了一遍,最后压低了声音道:“哥,老张简直太可怕了,我感觉他已经疯了”
话还没等说完,就被秦岭打断了:“他是否疯了,和我们没关系。”
“可是”他还想说点什么,却再一次被秦岭制止了。
“我不想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而且,我劝你也不要听,这些事,与你现在的工作没有任何关系,张力维怎么做,那是他的事,这个世界是公平的,所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个道理,不用我再跟你讲了吧。”
他沉默了,片刻之后,无奈的点头道:“好吧,我听你的。”
“这就对了,对这些事,以后要坚决做到不看、不听、不讲,你自己份内的事都搞得乱七八糟,还有闲心却关注这些风马牛不相关的事?”
“可是,我已经搅合进来了啊,现在想退也退不出来。”他苦笑着说道。
秦岭却冷冷的道:“怎么可能退不出来?难道你想和一条疯狗一决雌雄吗?”
“你上次不是说,省里有人在搞那老东西吗?我现在是既害怕,又不甘心,刚才一直在想,万一要是真有机会,把他弄下去呢?哥,你跟我交个底呗,到底有没有这种可能?”
秦岭没有立刻回答,半晌才淡淡的道:“这个底,我交不了,但是,我可以给你交另外一个底儿,想听吗?”
他连忙点头称是,只听大哥缓缓的道:“我不清楚是否有人搞老张,也从来没打听过,即便有,能搞到什么程度,还是一个未知数,这些都无法预估,但有一件事我能肯定的告诉你,那就是,在他完蛋之前,一定会拽上一大堆垫背的,陪着他一起倒霉,这里面肯定有你,而且,以我的判断,你很难说得清楚。”
他无语了,半晌,秦岭才又说道:“你恐怕不记得花了老张多少钱了吧?我上次让你把情况拢一下,估计你也没做,或者做了没告诉我,但是,人家可记得清清楚楚,一笔不差,有时间,有地点,甚至还有证人。我只能用震惊两个字来形容我当时的心情,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这么多小辫子抓在人家手里,你还打算掰手腕,你掰个屁吧!”
秦岭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渐渐高了。
“在给你发信息之前,我反复告诫自己,今天不跟你吵,咱们兄弟之间,有话慢慢说,可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秦岭无奈的道:“如果从工作的角度上说,我真想立刻把你绳之以法,但占在亲哥哥的立场上,又无法做出这样的选择。你告诉我,如果咱俩换个位置,你该怎么做?”
秦枫此刻终于明白了,大哥之所以选择了妥协,是因为张力维以他为要挟,不由得既愤怒又难堪,也提高了声音说道:“这老狗也太阴了,居然背地里记黑帐,要是这么玩的话,那我应该也把今天的事抖搂抖搂,看看到底谁害怕!”
“闭嘴!”秦岭用最克制的声音吼了一句,饶是如此,也把他吓了一跳,赶紧收住了话茬。
“你拿什么抖搂?你念叨的那些事,不过是主观臆想而已,你有证据吗?秦枫,你别这么幼稚好吗?吴桐的事你就已经捡个便宜,要是省内的媒体来个追踪报道,乱搞男女关系这一条,就足够让你从局长的宝座上滚蛋的。现在的干部考核,乱搞两性关系、通奸,这都是要受严厉处分的,难道你是第一天当干部吗?”秦岭怒气冲冲的说道。
提到吴桐,他不禁长叹了一声,喃喃的道:“哥,其实,我一直也没敢给你打电话,我知道,是你在钱书记面前说了话,不然,我恐怕早就被架在火上,烤个半死了。”
不料秦岭听罢,却冷笑了一声:“你不用谢我,那件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和钱书记也没那么深的交情,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到现在还是个谜。我只能告诉你,那场风波并没有真正过去,你还要加倍小心。”
真是怪事!居然不是大哥出面,那钱书记为啥会突然半夜下达不做报道的命令呢?他不禁傻眼了,正想继续问问,却听大哥说道:“算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也不想和你多说什么了,就告诉你一件事,抓紧和老张谈一下,把所有关于谢东和那个什么奇穴治疗的事,全部移交出去,至于具体细节你们自己研究,总之,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老张将来就挣出个全世界首富,我们也不眼红,如果你还想在仕途上有所发展的话,那从今往后,就要和张力维这样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否则,你的下场绝对不止丢官那么简单。”
他知道,这是大哥和张力维谈妥的条件,自己只能服从,可是还有些不甘心的问道:“哥,难道在省城,就没人收拾得了这个老家伙了吗?”
秦岭没吭声,半晌,突然喃喃的说道:“上帝若要谁灭亡,必定先使其疯狂,老张如此的肆无忌惮,那我们就静观其变,等着看他自取灭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