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医院停车场，孔芳佳半倚半躺在夏莉莉车子的后排，目光有些呆滞。
夏莉莉有心想劝说几句，却被杨宇拦住，一边轻轻摇着头一边把她按到副驾驶上。
这个时候的人，最需要的不是别人的安慰，而是一段相对冷静的时间来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事情。
杨宇坐回驾驶位，发动起车子，驶出第一人民医院。
“去哪儿？”夏莉莉有些奇怪地看着杨宇问道。
“转转吧。”杨宇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去外面透透气。”
“好。”夏莉莉勉强笑了笑，脑袋重重地倚在椅背上。
……
“妈……”原本还毫无声息的孔芳佳，在察觉到杨宇的目的以后，猛地回头撕心裂肺地朝着医院大门口哭嚎起来。
夏莉莉连忙回过头闻言劝道：“佳佳、佳佳……你听姐姐的，咱们先随便走走马上就回来……”
孔芳佳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不管不顾地扒着车门想要开门下车。好在杨宇刚一上车的时候就把车门上了锁，孔芳佳神智又有些不太清醒，这才没有打开车门。
绕是如此，还是把前面的杨宇和夏莉莉吓了一大跳。
赶紧踩住刹车，也不管跟在后面的车子在一个劲儿地鸣笛。杨宇对夏莉莉说道：“你到后面去安慰安慰她吧……”
“好。”夏莉莉立即下车，钻进车子后排，将孔芳佳一把揽在怀里。
杨宇重重叹了一口气，重新发动起车子。
适值夏日，虽然已经是深夜，但安山市的大街小巷依旧是车来车往、游人如织。
安山市这些年发展的格外迅速，尤其是在当下这种环境，在全省乃至全国都显得尤其突出。
像马春梅这种农村来的务工人员，在安山市更是比比皆是。杨宇虽然是安山市的本地户口，但因为从小一直都是在乡下跟着姥爷生活，所以对马春梅这样的人总是有种莫名的亲近。
对整个安山市来说，马春梅的去世自然是可有可无的。甚至对她工作的万家家政服务公司来说，少了她一个，工作也会有别的人替代。
夏莉莉伤心难过，更多的是因为马春梅是她朋友而不是一个员工。
而对于孔芳佳来说，母亲马春梅却是她的一切。
都说宁要一个要饭的娘，不要一个做官的爹。无论是谁，母亲永远都是人生中最不可替代的角色。
现在，母亲却突然死了，死的又是那么突然……
车子开上高架桥，习习凉风吹来，让原本哀怨异常的孔芳佳渐渐安静下来。
杨宇打了右转向灯，把车子停到路边。
父亲刚去世的那天晚上，杨宇一个人打车来到这个地方，他甚至几次涌出想要跳下去的冲动。他从很小就没有母亲，父亲对他来说就是亦父亦母的角色。
当时的杨宇只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悲惨的人。可是一年过去，杨宇却发现自己虽然这两年日子不是很顺心，但也比普通人强太多。
家里有两套房子，虽然早就卖了一套，但那些钱也都变成了银行存款。虽然离过婚，但现在毕竟还年轻，又没有孩子这个“拖累”，想重新找个老婆也不是什么难事。再说现在红颜知己不少，杨宇也没有再结婚的打算。
工作虽然也有不少波折，但说到底那都是小事。无论是同门师姐张晓蕾还是科长王玉瑶亦或者陈露露，这些跟杨宇接触最多的人恰好也是杨宇的好朋友。
就算是以前。父亲虽然去世的有些突然，但杨宇在住院照顾他的时候，多多少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相比较起孔芳佳，杨宇实在是幸运太多。
通过女警韩亦雪，杨宇知道马春梅是因为心梗去世的。心梗，是一个通俗的叫法，全名应该是急性心肌梗死。这是一种相对比较常见的心脏病，尤其是对那些有心脏病史的人来说，发病率都是高的吓人。而且，急性心肌梗死在发病的时候除了有剧烈的胸口疼痛外，更严重的是它的并发症状，心律失常、休克甚至心力衰竭。
根据医生的检查报告，马春梅从发病到去世，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也就是说，她是突然心梗导致心力衰竭这才走得这么快的。
……
停好车，拉上手刹，杨宇干脆从车上下来。站在高架桥上，欣赏着安山市的夜景。
想到这里，杨宇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很古怪的想法。朱自清的《荷塘月色》里有一段名句“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此时的杨宇心境就差不多这样。眼前是整个城市的灯红酒绿，可自己身后的女孩，正在经历着人生中最悲伤的事情。
也许是他太爱疑神疑鬼，可是最近自己周围的异常情况实在是太多了。
先是前妻谢颖突然昏迷住院，到现在还是人事不知；接着第一次见面的甄达人突然被割喉；接着侯志强差点煤气中毒窒息而死……现在又加上一个马春梅……
当然，马春梅跟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杨宇非要把她的死归结到自己身上，更多的是一种作为生者对死去人的一种微妙的歉意。
一只温热的小手突然放在杨宇的腰上。
杨宇知道下车的是夏莉莉，伸手揽住俏人儿的肩膀，把她紧紧拥在怀里，亲吻着她那光洁的额头，小声问道：“佳佳睡着了？”
“嗯。”夏莉莉哽咽一声，使劲儿往杨宇怀里钻了一下。
“哎！”杨宇重重叹了一口气。
“你说，春梅姐那么好的人，怎么会说走就走了呢。”夏莉莉窝在杨宇怀里，瓮声瓮气地问道。
“好人不长命啊。”杨宇低头闻着夏莉莉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的香味，随口问道，“春梅姐以前就有心脏病吧？”
“没有啊。”夏莉莉一愣说道，“咱们公司每年都有一次体检。虽然不是特别全面的检查，但是最基本的心电图一类的检查是肯定会做的。春梅姐刚进公司的时候有一点血糖低，可是这好几年下来，她的身体都是越来越好的啊……”
“没有心脏病史……”杨宇沉吟了一下，心中的不安却愈发地强烈。
表面上看马春梅的去世跟杨宇半点关系都没有。可杨宇的直觉却告诉他，这里面似乎有着某种他看不见的联系。
只是问题到处出在哪里呢？杨宇却是怎么想都想不通，心里却是更加的烦躁，搂着夏莉莉的胳膊也在不知觉间紧了不少。
“啊……”夏莉莉轻轻地呻吟了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杨宇连忙道歉，同时把手松开了一些。
“没关系。”夏莉莉轻轻摇头，继续说道，“春梅姐这些天一直都在跟我说要请你吃饭，我本来还打算问问你这周周末晚上有没有时间，没想到……”
“别想这些了。”杨宇伸手轻轻掩住夏莉莉的樱桃小口，换了个话题，“对了，刚才警察问我孙树茂的联系方式，说怎么也联系不上他了……”
“嗯？韩警官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杨宇摇头说道，“可能是要帮春梅姐办什么手续吧，毕竟春梅姐这两年一直都是在家政服务公司那边，老板一直都是孙树茂。”
夏莉莉皱了皱眉头说道：“我这些天也一直在找他呢……可每次去万家置业那里，他们那边的员工一直都在说老板出差……”
这话杨宇以前也听夏莉莉说过，不过没怎么往心里去。现在却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他们没有说去哪儿了吗？”
夏莉莉摇了摇头没好气地说道：“他们也不知道。哎，说是去出差，说不定又去什么地方鬼混去了吧？！”
虽然跟孙树茂早就没了感情也已经签好了离婚协议，但毕竟还没有去民政局把离婚手续办下来，严格说起来，夏莉莉还算是孙树茂的妻子。可孙树茂这个死胖子连半天的时间都不愿意拿出来跟夏莉莉去民政局，却浪费那么多时间“出差”。
这也怨不得夏莉莉心里不高兴。
夏莉莉提到“鬼混”，却让杨宇突然想起之前跟他鬼混的前妻谢颖来。
突然间，杨宇打了个大大的激灵。
窝草！自己是不是猪脑袋，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你怎么了？”夏莉莉立即察觉到杨宇的异常，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着他。
“莉莉，我知道为什么一直都见不到孙树茂了……”杨宇突然感觉自己喉咙一阵干涩，沙哑着嗓子说道，“孙树茂不是出差，是畏罪潜逃了！”
“什么？！”
杨宇的话让夏莉莉吃惊不小，以至于整个人都从杨宇怀里跳出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杨宇。
“你是说……你是说春梅姐是孙树茂杀的？！”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夏莉莉甚至有些尖叫起来。
回头看了看车里，孔芳佳还好好地倚靠在车后排，杨宇这才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夏莉莉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赶紧捂住嘴，将声音降到最低：“怎么可能？！春梅姐又没得罪过孙树茂，再说孙树茂现在又不是家政公司的经理了……”
杨宇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春梅姐的事。是谢颖。”
“谢颖？”夏莉莉不明白杨宇为什么会突然提起前妻的名字。
虽然她能跟杨宇在一起，孙树茂和谢颖这一对奸夫y妇也算是“功不可没”，但现在谢颖突然昏迷住院，所以夏莉莉一直很少在杨宇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事实上，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夏莉莉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听杨宇主动提起谢颖。
“谢颖怎么了？”夏莉莉有些紧张地问道。
杨宇摸了摸夏莉莉长长的秀发，映着街上的灯光，夏莉莉原本乌黑亮丽的秀发显得更加光泽动人。
把夏莉莉重新拥进怀里，杨宇这才缓缓说道：“我突然想起来，孙树茂突然失踪，根本不是因为出差，而是因为谢颖。”
顿了顿，杨宇继续说道：
“因为谢颖中毒，孙树茂才是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