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南汉扬在殿中吗?”灵帝威严的声音已经从殿门处响起,没有等南鹰冲至门口,灵帝已经当先迈入了殿中。
他身后除了随行宦官、卫士,还有三名轻袍缓带的官员,正一起用惊讶的目光望向疾冲而至的南鹰。这三人皆是熟人,赫然是中常侍张让、太尉曹嵩和司徒崔烈。!
“陛下!请立即退出嘉德殿!”南鹰厉声道:“并下诏封锁整座南宫,调拨皇家禁卫,臣要拿人!”
灵帝眼神一滞,他极少看到南鹰如此失态,尤其还是当着外人的面前,他不由愕然以对。
张让和曹嵩相顾失色,显然没有料到南鹰竟会如此出人意表,当着天子驾前也敢公然指手划脚。
“南鹰,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崔烈一向与南鹰有些不和,他一呆之后立即戟指大叫起来:“天子面前,岂容你如此不分尊卑的犯上之举?”
“奉兄!立即先将这老贼拿下!”南鹰森然道:“此次阴谋弑君,他亦是难逃罪责!”
“什么!”张让父子和曹嵩同时失声大叫。
崔烈浑身剧颤,气得面无人色,狂叫道:“放屁!什么阴谋弑君?你想含血喷人吗?”
“住口!”灵帝阴着脸抬起手来,止住崔烈的下文:“汉扬,你究竟发现了什么阴谋?”
“陛下!”南鹰真是急了,他竟然冲动的扯起灵帝的衣袖:“来不及细说,你先退出殿外!”
他这一动,在场所有人一起变色,这南鹰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吗?他怎敢行此大不敬之事?
“你们终于发现了吗?”一个阴寒的声音从殿外响起:“可惜啊!已经晚了!”
“不好!”南鹰听到那个声音,立即脸色剧变,他粗暴的将天子一把扯到身后,大叫道:“护驾!”
正当绝大多数人仍然身处云里雾中之时,那个阴冷的声音再度响起:“放箭!”
可怕的密集破风之声倏的响成一片,身处殿门的数十名宦官、卫士立时发出凄厉的惨叫,纷纷中箭倒地。
同时,殿外四处同时响起哀号惨呼,显然那些箭手亦开始对殿外的卫士和役从们发起无情的屠戳。
张让发出尖厉的啸声,一双宽大的袍袖突然有如鼓足了风力的帆蓬,他挺身挡在殿门之处,长袖连挥,水泼不进,将穿门射至的长箭全部扫得倒飞回去。
南鹰大喜,大叫道:“关闭殿门!据殿死守!”
十余名侥幸活命的卫士立即不顾生死的冲上前去,合力将两扇厚重的殿门重重关闭,却又被密集的箭雨射倒了三人。
只听“夺夺”之声不绝于耳,有如雨打荷叶、鼓点连敲,众人脑中均闪现出殿门被箭雨钉得有如刺猬的可怕景象,一起不寒而栗。
南鹰猛然想起一事,他向着殿角瑟瑟发抖的数十名役从厉声道:“快!熄去全部火烛!”
“不!不能全熄!留下几盏,以防不测!”灵帝拉了拉南鹰衣袖,惊魂未定的低声吩咐。
南鹰一怔,向着灵帝望去,只见他勉强保持着面色的镇定,眼神中却已经现出惊惶之意,立时明白过来。杀手们竟然可以在南宫重地公然聚众刺驾,显然已经控制了形势,能够做到这一点,证明南宫卫士不是已经死绝,便是早已变节,谁又能够保证殿内这些人没有内奸?一旦殿内陷于黑暗,只怕天子的性命更是堪忧!
殿内烛火飞快的寂灭,最后只余几点微弱光芒,而大殿外的惨呼之声亦渐渐平静下来。每个人心中都是一沉,看来殿外凡是忠于天子的人均被斩尽杀绝。
“汉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灵帝终于从惊慌中恢复了过来,他语气冰寒,透露出无限杀机:“到底是什么人?竟能如此肆无忌惮的公然闯宫犯驾?”
“哼!”南鹰不答,却一把扼住崔烈的脖子,将他直拎过来,恶狠狠道:“崔老贼!你立即向外喊话,若是崔钧再敢发起攻势,本将先取你项上人头!”
崔烈被他扼得双眼翻白,双手连划,却哪里说得出话来?
灵帝和几位臣子却一起骇然道:“是崔钧?”
“正是此贼!”南鹰黯然道:“可惜,我知道的太晚了,已经来不及阻止!”
“崔钧?”灵帝难以置信道:“他当日手刃封胥,有大功在身,怎么可能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南鹰一松手,崔烈如同一摊烂泥般软倒在地,他冷笑道:“难道陛下还不明白?当日唐周因揭发马元义而身陷囹圄,封胥因闯宫刺驾死于崔钧之手,这正是天干地支使出的双重苦肉之计,且有正奇明暗之分!”
“崔钧定然就是新任的壬一!”南鹰咬牙切齿道:“封胥为了达到逼反太平道,同时除去原司隶校尉张忠的目的,早已报定了杀身成仁的决心,他还利用自己的死,博取了陛下对于崔钧的信任!这可真是一石三鸟之计啊!”
“陛下!你好糊涂!”他幽幽道:“为何会如此草率的夜间来此?今日,你我只怕是难逃一劫了!”
灵帝几人听得惊心动魄,一起发出粗重的喘息之声,只有崔烈听得肝胆俱裂,牙关不住打战。
“汉扬何必如此悲观?”张奉傲然道:“虽然如今我们形势恶劣,可是此处毕竟地处禁宫!只要我们守得片刻,各方兵马必定会及时来援,崔钧一干贼人将尽成殛粉!”
“不错!”张让亦点头道:“本官适才瞧得清楚,殿外贼人不过百余人,休想在一时三刻之内杀入殿中!”
“你们才是太过乐观!”南鹰苦笑道:“知道我为何阻拦陛下入殿吗?是因为这所谓的玉树千灯,才是崔贼苦心孤诣制作出的可怕杀器,它……”
“南鹰!”殿外一个森寒的声音响了起来:“你真是一个灾星!为何我天干地支每次碰上你,都会尽失先机,甚至功败垂成!”
“崔钧!或者我应该叫你壬一,你还有脸自称是天干地支中人?”南鹰向灵帝打出噤声的手势,扬声道:“我敢以人头做保,你此次刺驾之举绝对是你个人的意思!”
崔钧突然沉默下来,半晌才阴:“你似乎知道的很多?凭什么有如此信心!”
“很简单!因为这些黑油!”南鹰大笑道:“你若非提前下手劫去了一百桶,这些黑油将全部成为本将的囊中之物!”
“什么?我道你为何能够看破我的奇计!”崔钧的声音中出现了一丝惊讶:“原来你早已知道这些黑油的秘密!是我在殿中留下了痕迹吧?”
“不错!你充分利用了黑油的威力和渴乌的奇效,将这本可成为绝世之宝的玉树千灯改造成一件足以焚毁一切的火器!”南鹰有些痛惜道:“你是一个绝世之才,却为何要做遗臭万年的乱臣贼子?”
“为何?”崔钧狂笑道:“当然是为了给封胥报仇,也为了将你们这些昏君佞臣一网打尽!”
“你这个无君无父的逆子!”崔烈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跳了起来,嘶声道:“我崔家竟然出了这种不肖子孙,你死后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住口!”崔钧暴烈的大吼隆隆传入:“你贪财如命、利欲熏心,怎配作我崔钧之父?”
“你说什么!”不仅是崔烈牙呲欲裂,连灵帝和南鹰几人也不禁面面相觑。这对父子在搞什么鬼?难道是在唱双簧?
“当日我力劝你不要买官,这是要贻笑天下的!而你呢?”崔钧的声音中含着毫不掩饰的怨毒:“不仅置之不理,竟然当众责打于我,令我丢尽了颜面!你才无颜去见崔家祖先!”
“你!”崔烈怒极攻心之下再也坚持不住,再次双眼翻白的倒了下去。
“哼!”崔钧冷笑了片刻,才从容道:“南将军,虽然你我处于敌对,但是你平定黄巾、勇退叛军,纵横天下,所向无敌,在下一直对你惺惺相惜!若你能够立即拿下那昏君,交于我手!”
他哈哈一笑道:“在下愿意与你结为兄弟,今后共襄大业,你意下如何?”
“我意下如何?只有两个字!”南鹰不理身侧射来的惊惧目光,他与灵帝充满信任的含笑目光轻轻一碰,也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突然用尽力气大喝道:“去死!”
“真是不知死活啊!”崔钧叹息道:“可惜了,一个当世英才竟然心甘情愿为这昏君殉葬!可惜可惜!”
“崔钧,我现在终于明白一件事!”南鹰淡淡道:“咸阳原上的盗陵之案,也是你在背后一手策划的吧?”
“咦,你竟然也猜出来了!”崔钧讶然道,突然他笑道:“原来你是在想拖延时间!没有用的,你道我暂时攻不进大殿,就能等待援军到达吗?”
仿佛是在验证着灵帝和南鹰等人的期待一般,远远的,传来如闷雷一般的足音,正从四面八方向嘉德殿汇聚而来。
“哈哈哈!”张让喜极狂笑道:“崔贼你敢在此虚张声势!你听听,这不是援军来了吗?你还是速速自裁吧!”
“是援军不错!”崔钧平静的语声显不出丝毫的惊慌:“可惜他们只能为你们收尸!”
“原本我的计划是,当今夜昏君点燃玉树千灯之时,隐藏在地下的机关便会自行开启,令逐渐受热的黑油从地下喷涌而出,引起大火,将昏君和你们这些奸臣全部烧死!”崔钧疯狂大笑起来:“虽然这姓南的侥幸发现了这个计划,可是你们真的以为,不点燃玉树千灯便无法引发机关吗?”
“什么?”南鹰终于失色:“你还有其他方法可以引火?”
“你们在拖延时间,我又何尝不是?”崔钧狂笑道:“现在,你们必死无疑!”
“哗啦”一声,殿顶碎开,一个巨大沉重的陶坛被掷了进来,在众人毫无人色的目光中砸得粉碎,粘稠漆黑的液体淌得到处都是。
“任你们再聪明也不可能想到,只要大殿的地表受热,同样能够引发地板下的机关!”崔钧厉声道:“而这些黑油引起的火势,根本无法扑灭!给我放箭!”
一支支火蛇般的火箭穿过窗棂射入大殿,瞬间,地面上的黑油便被彻底引燃,腾起熊熊大火,映亮了殿中数十人惨白绝望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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