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男孩闻言眼睛一亮,“嗯!”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殷三原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个蹲在木床边的年轻女子,她刚刚也把了脉,这小男孩分明已经是到了回光返照的地步,可她却还能笑着安慰。
该说她冷血还是善良呢?
此时,那个小男孩仿佛因为兴奋过度而精力不济,眼里的亮光渐渐地黯淡,眼皮也变得沉重。
他睁了睁几下,发现看着慕容瑾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了,于是嘟囔着,“沈哥哥,我好困啊,我睡一会儿!”
慕容瑾看着那小男孩闭上了双眼,秀眉微蹙,“好!”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希望你在天堂,不会再痛了!
小凌和小七还没反应过来,以为小男孩是真的睡着了,却见慕容瑾招手让门口的守卫将小男孩搬走,她们这才反应过来。
这些天,她们跟着慕容瑾,见过了不少生命的逝去,本来早该麻木了。
可是每次看到这样的情形,她们还是忍不住掉泪。
守卫是在她们无声的哭泣以及其他病人的庄严注视下抬走小男孩的。
殷三原环顾了一周,最后目光落在了慕容瑾的脸上。
她神色并无多大的波动,甚至可以称之为平静,但是殷三原知道,比起在场的所有人,慕容瑾才是那个最难过的。
因为,这个小男孩是唯一一个染上了鼠疫还能活上六日的。
作为一个医者,殷三原能够想象,慕容瑾对他付出的精力必定更多,对他寄予希望也更大。
可她却不得不在面临失败与失望的时候,还笑着安慰小男孩。
殷三原扯出了一丝苦笑,他的这个徒弟虽然令人捉摸不透,但身为医者的这份冷静,让他也自愧不如。
小男孩被抬出去以后,慕容瑾便带着殷三原来到另外一个木床旁,此时有一个大夫正在替床上的以为看起来五十出头的大婶把脉。
见到慕容瑾便立刻推到一边,见慕容瑾与殷三原分别一人一只手地替大婶把脉,那位大夫有些紧张。
见慕容瑾说回手,他便开口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
“这位是昨晚才染上鼠疫的大婶,虽然还未到一日,但半个时辰前,她已经昏迷不醒了,恐怕……”
刚刚小男孩才被抬出去,此时再说这些总是令人压抑,大夫欲言又止,有些为难,慕容瑾适时出声打断:
“我知道了,麻烦大夫多照看。”
大夫连忙应是,随后继续忙活。
慕容瑾看着床上脸色青白发黑的大婶,对殷三原说:
“大部分染上鼠疫的人,都能活上个三五天,像这位大婶没有被叮咬却染病的,要更厉害些,一两日便毙命。”
慕容瑾无法与殷三原解释腺型鼠疫,肺型鼠疫等的区别,只希望自己这么说,殷三原能够理解一二。
好在殷三原不是普通大夫,他立刻就听出了慕容瑾话里的意思:
“虽表面没有伤口,但她的脏腑却已经衰竭,是通过接触其他病人而传染的?”
慕容瑾点了点头,随后不又叹了口气:
“嗯,如今北雁镇已无净地,病鼠跳蚤尚且能消灭,但如今已经有三分之二的镇民染病了,而且散播在空气中的东西,却无法控制和消除。”
鼠疫传播得太快了,而且可以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传播,即便全镇每日都进行两次消杀和清理,也无法完全抑制鼠疫的传播,简直防不胜防。
殷三原明白慕容瑾的意思,无声地抬手拍了拍慕容瑾的肩膀,似是安慰。
随后径自走到和大婶对面的木床旁,问了几句话然后便替那位年轻男子把脉。
片刻之后,殷三原颇为惊讶地问慕容瑾:
“这个病人是何时送来的,从脉象看,还算稳定。”
慕容瑾闻言上前查看了他的瞳孔,随后回答因三元的问题:
“这是随我从云城一同来北雁镇的守卫,三日前,他是在捕捉病鼠时,不小心被鼠蚤咬了一下。”
三日了,身上的肿痛没有增加,而且脏器也没有衰弱的现象。
殷三原追问:“有用药吗?”
“有,不过还需要多观察些时日。”慕容瑾见过类似的病例,第二日暴/毙的情况也有。
殷三原点了点头,守卫的底子比寻常人会好一些,发病发得晚也是有苦恼的。
于心中刚刚燃烧起来的火苗熄灭了,他转身去看这个守卫旁边的木床,上面躺着一个脸色十分难看,瘦骨嶙峋的男子。
男子看上去三十出头,殷三原照例替他诊脉,发现他即便没有染上鼠疫,其实也是个病秧子。
殷三原暗暗叹了口气,把手收了回来,接过小凌递过来的布巾净手。
慕容瑾在殷三原叹完气之后开口:
“他与大婶的情况有些类似,但是他比大婶早两日发现,如今虽然精神不大好,但却还算是稳定”
殷三原不以为然地,“他本身就有先天肺病,是个药罐子,反应比寻常人慢一些也是有可能的。”
慕容瑾不予置否,毕竟每个人的身体状况都不一样,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
殷三原又看了好几个病人,发现病情大同小异,唯一不同的就是性别,年龄还有体质。
慕容瑾这是在观察不同的人对鼠疫的反应以及抵抗能力么?
思及此,殷三原把离他最近的一个病人的的袖子撸到手臂处,看着上面的伤口,若有所思。
随后又去查看了其他病人,也有类似的伤口,他站在原地想了想,随后把目光放在了正在替另外一个病人诊脉的慕容瑾身上。
慕容瑾并没有在意到殷三原的举动,她替病人诊断完之后直起身子,殷三原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身旁,指了指跟前的病人的手臂问慕容瑾:
“我见这些人,手臂上都有划痕,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