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让这么一尊活神跑到扬州?
李猗怎么想的?
真的?假的?还是仅仅逗这位公主殿下玩?
扬州太重要,不仅仅是对李猗,对大唐也一样,贯穿南北的运输中枢,帝国东南江南的财富在这里集中、在这里转运,尤其是盐铁粮食,搁谁手里,皇帝都不放心的。
就如当初战事焦灼之际,皇帝让薛良弼来扬州时,悄悄揣了幅密旨,授意他在危急时刻让李猗领一个扬州大都督这样一个凌驾众人之上的尊贵职位,也是担心别人靠不住,导致江淮失控。毕竟各方的明争暗斗他也清楚,至于夺嫡凶残不要脸的程度,他自己就是有过经历的老人儿。
至少皇帝很明白,李猗,无论出现何种情况,都决不会投降叛军,李猗也不会参与夺嫡,就算李猗有可能参与夺嫡,也绝对不会为任何人牺牲扬州的利益,光这两点就比其他人都靠得住多了,她一定会用尽心思不惜任何代价地守住扬州。
事实证明,皇帝陛下挺有眼光的,李猗确实没让他失望。
扬州大都督领军务政务,辖制各方,权利极大,不过一直都是个光荣的虚职,他并没有想过李猗能把这个职位坐实了,毕竟她是个女孩儿。
然而,李猗多年蛰伏,一朝乘势而起,比男人还厉害,竟然把这个光荣的职位坐到了实处,掌控了淮南道!
过了河,桥却没能拆掉啊……
原以为是临时搭坐木头浮桥,过了河,赶紧拆掉就是,可结果发现这竟然是一座坚硬的石桥……
这是皇帝陛下没料到的!
随后又很不幸地又发生了皇家政变,皇帝陛下变成了太上皇……
太上皇不甘心,新皇不太平,先太子的势力也不肯乖乖去死,朝堂内外峰峦叠嶂波澜起伏,各方争斗的厉害,也顾不上跟李猗这枚千里之外的新起之秀去叽歪,虽然都知道淮南那儿重要,可是谁也不肯放谁的人去经济大动脉上的节点坐镇,或者他们觉着李猗毕竟是个女的,迟早要把位置腾出来的,不用着急先跟李猗对上,先把自个儿坐稳了,把眼前自个儿对面的人踩下去再说……
只是他们都小看了不露声色的李猗。
如今李猗真的坐实了……她一开始还是挺低调的,然,今年新春后,“大都督”就着手建衙,江南最不缺的就是人,也不缺钱。
如今班底已足。
朝堂中,如今可没人敢轻易动她,所以,这么久以来,李猗直到现在才敢亲自迈腿,走进京城,她凭的并不是战功,战功再光鲜,也能被人不要脸的轻易抹去。
可是现在李猗撩惹上仙公主干嘛?
秦暖很纳闷……
这个公主不是省油的灯,跋扈骄纵什么的这些个人毛病都算了,问题是她的心思,李猗就那么随口一句玩笑,她立刻就紧紧揪住不放,这野心简直不要太明显!
去扬州?她想去扬州干嘛?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绝对不是为了表面上的吃喝玩乐谈情说爱……
上仙公主妙目中掩饰不住的兴奋,笑意盈盈,对李猗愈发亲近起来,说话间,下巴都要搁到李猗肩膀上了!
“……阿猗,淮南比洛阳热么?”
李猗瞥她一眼,道:“就算比京城热点儿,难道还会热着你么?”
江飞并未踱远,在一旁的美人靠上坐了下来,倚着朱栏,闲闲道:“江南多雨,夏日湿濡,冬日阴冷……”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上仙公主嗤笑一声打断了:“你说的江南这样难过,可江南还偏偏就多出美女才子呢!指不定我去了那边也会养的更水灵些!”
江飞闻言哈的一下笑出声来,俊脸灿然,如云破日出,竟晃的周围的夫人贵女们心神一摇……
上仙公主咯咯一笑,婀娜地走到他旁边坐下,如他一样斜倚着朱栏,问道:“我记得表哥当初就是从江南来的?”
两人笑语晏晏,就这样聊起了江南的风物水土……
秦暖暗吸一口凉气,算是开了眼界了——啧啧,就在这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这俩货就这样妹有情哥有意地互撩啊……
等等,公主的那位驸马都尉大人在哪儿呢?今个儿没来么……
李猗对那边郎情妾意的俩人视若无睹,已同身畔的另一位夫人聊起了蝴蝶,继而被一群人簇拥着又回到了湖心亭……廊桥那头,又有一个广袖翩然的如玉公子,抱着一具古琴缓步而来……歌台上歌女舞姬片刻间都退了个干干净净,丝竹声悄然消失。
湖面上回荡起了幽幽的琴声……
一场欢宴,各路精英杂沓上场,繁华又迷离……
秦暖倒是看得兴味盎然,她并不知道那位如同纨绔中的一股清流的弹琴公子是谁,倒是白莲儿后来跑来告诉她,那位公子弹完琴后,武惠娘就避开人偷偷绕过花树溪流朝那位公子离开的方向去了……秦暖又啧啧了两声。
好想去捉个奸啊……可惜这是自己家办的宴会,不能瞎闹……
真真是一个奔放的好时光……
待到午宴之后,贵人们也都乏了,陆续离去,赏花宴缓缓落幕。
秦暖忍不住跑去问李猗:真让上仙公主去淮南吗?
“逗她玩的!”
李猗往花树下藤编秋千躺椅上一靠,晃晃悠悠。
果然!
秦暖提醒她:“可看她那架势,是真要去!很明显,她也有野心,而且,皇帝和武太后还指不定真让她去扬州给你添乱呢?”
李猗惬意地闭着眼睛,指了指自己的头,烟罗立刻上前轻轻给她取掉了发冠,解开头发,她晃晃脑袋,让一头乌发从藤椅靠上披垂下来。
“张昭兰之前一直在争取淮南转运使的位置,太上皇早答应了,不过武家却一直在阻挠,,武家想让他家儿子武植去,武太后自然是支持自家侄子,两家相持不下!”
张、武两家的对立,秦暖自然理解,至于武植,秦暖呵呵哒,不就是老婆的脸被上仙公主抽花了的那个家伙么……
秦暖眯眯一笑,问道:“那当今陛下的意思呢?”
“如今陛下也不肯让武家势力再扩大!”
秦暖呵呵一笑:“张家要的,武家自然就要反对,并且要抢过来!如今那位公主要插上一脚,这就又乱了!”
“你猜,那位公主会希望谁去?”
秦暖摩挲着下巴:“会不会支持她的初恋郎君?”
李猗拈起一颗枣儿就砸到秦暖脑门上了:“一个小娘子家家,怎么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你今天跟花夜都聊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秦暖摸着额头,心里一虚:若是李猗知道她连“坦陈相见”这样含蓄有内容的词都聊了,会不会敲掉她的门牙哦?
她于是连忙补救,赶紧用足了诚恳回答问题的态度,道:“只要这位公主闹着要去扬州,那么武太后就没有理由让武家的人去了,其实对于皇帝来说,张太后没儿子,张家人丁单薄得随时断线,他没必要多加打压,让人觉着他气量小人刻薄,反而更需要遏制的是武家!”
江淮段的漕运,太重要,武家私心太重,皇帝自然不肯把这个交给武家。
李猗更有一条铁律是不许别人犯的,那就是:祸害皇帝陛下可以,祸害李唐皇朝绝不可以!如今,武家作为外戚这样野心勃勃,绝对是李猗厌恶的。
秦暖知道李猗对江淮漕运的掌控度自然不小,只是她的掌控度却不会在明面上让人瞧出来,比如像淮南转运使这样事关经济命脉的重要职位,她就表现得毫无插手的意思……
而且,在皇帝向她问及人选的时候,她还推荐武植,表示武植这人素有才名,且又是陛下母家,最是忠于陛下不过,值得赋予重任。
姑姑殿下真是好阴险啊!
秦暖一脸敬佩地看着李猗,这下子,武植妥妥地去不了淮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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