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么?”
唐淼挨着薄言坐着,下巴低着他的肩膀,眼眸中是一片迷蒙的白雾,“嗯,薄大少,这次我不与你争,我是逃了,我这人胆儿小,又好吃懒做,儿时怕长大,仗着家世纨绔惯了,后来仗着师傅和一众手下,浑浑噩噩的度日,遍越发的不敢长大了,这滋味太痛了!”
她淡漠的说着,很轻很淡,说的清浅,听得薄言心中一痛,这透着哀伤的声音,不该是唐淼的,不该是他认识的那个唐淼的。
“若你想,其实你可以一直不长大的,你父兄会惯着,你阿离哥哥会宠着你,我们所有人会陪着你,你”
“大少,你知道这不现实的,我是可以这般任性,可是他们所有人都要受累,何况,迟早要长大,越晚长大失去的越多,心里也就越痛,我再不清醒也知道,我是个怕痛的人。”
怕痛又怕失去,所以宁可逃避,至少逃避了或许不至于失去,多么矛盾的心理,可她就是这般矛盾的人。
唐淼从未想过她有一天会做到这般地步,十年前和姬若离立约的时候,他们两个脸上的笑是多灿烂,可如今她却回想不起来了。
若她不曾与他定下这般约定,若她对他的兴趣只止于兴趣,若她此番没有去大夏,若他们只是保持着友好的朋友关系,她的心会不会就不那么痛了?
可这世上从来只有结果,而不曾有过如果。
“或许因为你生的世道不好。”薄言扬了声故意调侃道,却是没有调侃的步调,反而像是在叹息。
天麟于大夏,就好比杀父一样敌对的关系,大抵也是他们两个一开始,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原因,若是寻常百姓,谁还去说什么,可偏生这两个,一个生在位高权重的皇亲国戚家中,一个是大夏未来的天子,分明最先看明白的是他们这些局外人,可到了唐淼真的看清了,逃了、避了,他这局外人,却跟着叹息了。
唐淼未再答话,她歪了脑袋靠在薄言的肩膀上,静默着瞧着远方,薄言什么也不说,只陪着她坐着。
良久,麻木的肩膀上一轻,唐淼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面上已恢复如常,再没有先前情绪低落的模样。
“薄大少,容家那边,什么都不要去说,只道我一切安好,让他们不必挂心,至于天麟国内的事儿,始终是天麟自家人关起门来解决的事儿,就算是狗咬狗也不好向外人道。”
“明白了,放心,只要你不想,没人能知晓你的消息,毕竟烨国那夫妻两个欠着你的人情,不会叫容家插手风冥涧的事儿的。”
唐淼点头,“如此便好,我听凌妈说,你之前去了趟陈国。”
在大夏的时候,唐淼他们就推测,风冥涧上次牵连甚广的九州走黑货事件跟陈国脱不了干系,凌菲也有叫人去,原先唐淼也有关心,但后来闹腾的将这事儿忘了,可自从她无法再十分信任她便宜师傅之后,她再调了风冥涧的卷宗来瞧,才是知道,这事儿诡异的很。
上次她截下货物的地方,在风冥涧的地界上,虽平时是三不管,有人在上头闹事儿,只要不大,也轻易不会有人出面,可偏生那地方,在调了卷宗之后,唐淼才知道,虽然那地界细看不出问题,可但凡要走黑市的东西,都须得向风冥涧只会,得了许可方可经过。
大抵就是风冥涧因着里头的东西,会报出一个价格,交了银钱便得了许可,货物也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变相的可以说是买路钱,明着抢钱的事情,十分像是他酷炫的师傅做出来的事情。至于那些没交银钱的,被哪个绿林好汉瞧上了,只怪是自己运道不好。
在调阅了卷宗之后,唐淼赫然瞧见了那份十分清晰的货物清单,比之上次他们在大夏分舵中推测的要来的详细许多,这货的主人一栏中,只随便写了陈国商人,而银钱也是分文不少的按照风冥涧的要求上缴的。
人家给了银钱,却还是出了问题,甚至掉不出那一日风冥涧有往那地界派人守着的任何记录,拿了旁人银钱,还要杀了主人家,如何叫人不觉得奇怪。
唐淼问为何自己之前没能调出这份卷宗,得到的回答竟然是自己那时候还是少尊主,等自己接了尊主令,她师傅让位的事情在九州各大分舵上下穿了个透彻,她方才有这资格调出这份卷宗。
风冥涧收人家买路钱,还黑吃黑,这事儿在风冥涧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顶多就是名声不好听一些,还值当瞒着她这个成天不怎么管事儿的人不成?
这节骨眼上,突然冒出个卷宗,凌菲和唐淼都觉得,这是要将他们的注意力转到陈国去,转到这件事情上去,而又能力叫整个风冥涧藏着一份卷宗不叫唐淼看到人还真是少之又少,那答案呼之欲出。
除了阴庭,还能有谁,可可这一出一出,叫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饶是凌菲这大神,都不知如何给唐淼说道出个结论来。
“是去了,你猜怎么着,这陈国,还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怎么说?”
“之前不是一直说陈国太子该是个角色么,可你猜怎么着?”
唐淼不言语,示意薄言继续,他接着道,“我跟你说,陈国那太子,当真翻不起浪花来,才十二岁的小娃娃能做什么呀?”
“十二岁?”
唐淼一惊,要说陈国太子的年龄,倒还是真没仔细留意过,但从传言和风冥涧的卷宗来瞧,她怎么都觉得,这陈国太子至少该是和南宫琰、姬若离差不多大才是。”
“你也惊了吧?”薄言瞧了瞧唐淼的反应,接着道,“才开始我知道的时候,也是不相信,后来还偷摸着进了趟陈国的皇宫,方才是相信了,而且啊,那太子过于依赖自己的母后,十二岁大的孩子,完全没有一点儿独立的样子,脾性和六岁大的孩子差不多,任性的很,走出来,完全不像是皇家的孩子。”
就这么个人,能是他们嘴里那个满是阴谋的,叫人处处怀疑的陈国太子么,薄言震惊完这小太子的实际年龄,就在心里头替他喊冤,想想这娃可真是无数次被他们在背后议论,仿佛所有的阴谋源头都在他身上似得。
陈国太子如此小的年纪,再按照薄言的说法,他们之前所有的猜测全都不能成立了,唐淼拧眉,莫不是打从一开始,便是有人将他们误导到陈国太子的那个方向上去?
因为薄言的一个消息,事情又进入到了一个死胡同里,就好像之前,靳大爷说的琉璃金的事情,她后来叫人去查,却也只能查出琉璃金在黑市流入多少,之后几经易手无从查起,可锻造姬若离的假令牌,黑市中流入的已经够了,至于有无丢失,除却知晓锻造技艺和负责保存的她师傅本人,压根就没有人知晓。
分明无甚关联的事情,却偏生每一件都和她师傅有关系,每一件似乎说有关系也行,没关系也行,模棱两可间叫人看不真切。
“陈国皇帝早已将权力下放太子,照你这说法,太子执政不大可能,那是谁在掌控陈国的局势?”
“你还是觉得,东西指向陈国,一定与陈国众人有所干系?”
其实,那些黑市上的东西,旁人或许没有办法将他们全数找到,可阴庭有办法,这事儿照着唐淼的说法,指不定就是阴庭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只是为了什么还叫人看不出来,大抵时候未到,所以瞧不出来。
薄言并非土生土长的风冥涧中人,他只是在江湖漂了一段时间后,瞧见了没心没肺又十分别扭的小鬼头,觉得这人合眼缘才跟了,是以,他对阴庭的揣测可没有什么底线。
可薄言知道,唐淼这人别扭的很,养育多年师傅,即使她心中有这想法,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不会亲自去验证,想起这些日子她揠苗助长的厉害,薄言觉得,他再说这话,便是无情的很。
唐淼点了点头,薄言可没有忽略她点头前的犹豫,他道,“放心,过几日你就见着了,你家那位兄长选妃指不定作妖,陈国那位皇后也在邀请的名单里,倒是没听说,天麟什么时候和陈国这般要好了,我一直以为,天麟在九州的盟友都死绝了。”
“陈国的皇后?”
“嗯,是个美人,不过”薄言止了话,瞧着唐淼看了看,又好笑的摇头,“算了,还是你自己去瞧吧,我如今瞧着是不像,大抵看走眼了。”
唐淼被薄言弄得有些不明所以,他们说话期间,船已经靠了岸,大部分的人都已经走了,瞧了一眼离他们不大远的小二哥,还是之前那个,小哥始终站在他们不远处,也不上前催促,瞧见薄言的视线,也只微微颔首微笑。
天儿还下着雨,薄言倒是不介意和唐淼这么呆着,可他除了唐淼,还要去见唐淼的凌妈,天麟局势不好,凌菲这些日子连轴转,唐淼又风冥涧在手,可在摸不清阴庭意图前,到底不敢大肆行动,唐家军在天麟太招眼,这时节也是不能用,至于唐淼的那些亲朋好友,更是一个都不适合出面相帮,阴浔的下落没查出,唐慕受困的地方凌菲倒是有了眉目,如此大任在前,薄言理所当然的英勇就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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