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沿江而下, 自从听到北库说师父身子不好, 南衣就忍不住忧心忡忡。
那老头一直看着活蹦乱跳的,怎么突然就身子不好了呢
“师父身子看过大夫没大夫怎么说”
“看过了。”北库欲言又止,神情古怪,“反正师姐你见到就知道了。”
还弄得神神秘秘的南衣觉得事情不简单。
以前东方门都就零零散散几个人,这一次师兄来救自己,轻轻松松就带了将近十几个人出来。
以前为了不暴露,现在怎么就突然这么高调了难不成师父找到了靠山
百思不得其解的南衣满面愁容地跟着他们去到了乌陵镇, 一路进了一家看着还挺新的大院, 院子里有好些人正在劳作。院正中摆着一张躺椅,还知着把大伞遮阳,躺椅上躺了位长发女子,盖着条薄毯。
听到他们走近, 女子缓缓睁了眼。
北库、东方冠立时上前行了礼,“师父。”
女子点了下头, 转向了呆立在一旁的南衣, “嗯,小南回来了。”
轰隆隆
南衣脑中闪过一道晴天霹雳啥
面前女子看着年近五十,已有华发,却难掩面容柔美, 肤色白净,想必年轻时必定是个美人。
南衣站那半晌, 嘴巴抿得紧紧的, 就一直看着榻上人, 一动不动的好似立柱一般。
自己出门三年,回来师父直接老头变美女
“师姐。”北库跨步过来,拉了拉她的袖子,“这真是师父。”
榻上女子叹了声气,坐起了身,“南丫头,你这脑袋瓜子里头,是不是有一堆问题要问为师的”
南衣点点头,没有发声,眼睛里渐渐有了几分委屈,还有控诉。
对上南衣视线,女子扶额叹息这丫头太聪明了。瞧这模样八成是把事情都串起来想了。
东方冠出声让边上人都退了下去,不一会儿,偌大的庭院里只留了他们师徒四人。
女子看向南衣,抬了下眉,语气恹恹,“有话就问吧。这回师父不再瞒你了。”
南衣手垂在身侧,捏了袖子,稍稍犹豫,问了第一个问题。
“师父的真名是什么”
东方异在江湖上可是响当当的名号,论年龄论资历绝对应该是个将近七十老头。
“东方雨。”女子拉了拉身上盖着的毯子,有些拘束,“为师是东方异的关门弟子。真正的东方异二十年前就死了。”所以她才借了东方异的身份一直藏到现在,隐在慈坊。
“师父是不是一直在躲什么人”
“是。”东方雨点头。
“那师父要躲的人是不是和木山有关。”南衣再问。
“是。”东方雨额头都冒了微汗这丫头实在是太聪明了,不点就透啊。
南衣深吸一口气,道,“师父你之所以特地让我死遁,还把我远远送到南林去。是不是不仅仅为了让我不与木山瓜葛,也是为了不让木山发现你”
就自己一个被师门远远地抛在了外头,虽然她做错了事,显露了削骨针,但若不是这么做,她早就死在叶舟的木山藤,或者晏奚的控心蛊上头了。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师父明明可以用东方异的名号直接吓退木山人,却偏偏自己抢先示弱,直接让徒弟死遁,而后更是整个门派都搬出慈坊。
还有,明明东方门是名门正派,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偏偏一直隐在慈坊,坐着美容药水的生意,生怕被人发现。
表面上看着没什么问题,但要是所有事情串在一起,立时满是蹊跷意味。
呃徒弟太犀利了。
东方雨表情微僵,最后,点了头,“你说的倒是没什么错。”
视线游离,东方雨有些不敢看南衣。她这徒弟聪明、通透,但其实心思敏感得很,这会怕是得伤心了,“为师,也有很多无奈。”
南衣闷闷地不说话。
“但现下一切雨过天晴。”东方雨露出慈爱笑容,尽量放柔了语气,“我们师徒又能在一起了。”
南衣看看北库,又看看东冠,“师兄、师妹他们都什么时候知道的。”
“也就这几个月。”东方雨心虚地抓了抓耳朵,这倒是老头的习惯动作。
几步走到躺椅边上,南衣用脚勾过一张矮凳,径直坐了下来,“好,接下来师父不如与我仔细说说,这前前后后,到底是怎么个回事你怎么突然就以真面目示人了,还有院子里这些人都哪来的,还有师父你的身子怎么就突然不好了”
听到最后一个问题,东方雨松了口气这丫头还是关心自己的。
“事情吧,比较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南衣把凳子又搬近了一点,扬了脑袋看她,“师父,我现在有的是时间。”
东方雨怎么一换成女装,自己的气场就被这混徒弟给压下去了
“不如,由我来说与师妹听吧。”东方冠适时插了进来,东方雨立时面上一松。
“对对对就让你师兄来说,他都知道了。哎哟为师这身子不舒服,还得再歇歇,多歇歇。”边说,那东方雨边忙不迭地往下躺了点,拉了毯子就往脸上盖,一副气虚体弱,不睡不行的模样。
南衣心中压着气,盯着那毯子看了一会儿,到底是放过东方雨,转头看向了东方冠,“师兄,那你且说仔细些。”
看着她气得有些发鼓的腮帮子,以及满脸严肃皱起的眉头,东方冠点了下头,“好。”
这事,确实说来话长,具体还要说到二十多年前
那个时候,东方雨是木山的红人,木山主身边的四大长老之一。
当时的木山主正是木山的开派师祖,也就是传说中五十多岁因练功走火入魔而死的那位武学奇才。木山主使的木剑便是木山因而得名的那把木山剑,百战之后又被称为了“血剑”。
“师父是木山的人”南衣诧异了。竟然还是长老级别的。
“是。”。
二十年前,木山主突然身故,木山立时大乱,东方雨趁乱逃脱,一路北上,逃到了慈坊。
巧的是,正是从那日之后,木山才变成了武林中的“小朝廷”。与其说是小朝廷,还不如说是木山成了朝廷安插在江湖中的一根钉子。
南衣面色凝重起来,“既然如此,那师父为何又突然显露了真正身份”东方雨当初从木山逃走,还特地隐姓埋名,易容偷生二十年,证明一旦被木山发现,师父她就可能会有危险,说不定是因为知道什么木山的大秘密。
“因为,终于有人要对付木山了。”这是东方冠的回答。
南衣一下就听明白了,要对付木山,就需要事出有因,而还活着的东方雨必然成了关键,这也是为何东方门原本人丁不旺,却突然有了这么多侍卫的原因。想必都是对付木山的人特意派来的。
“那师父先在明处,会不会有危险”
“是师父自己决定的。”东方冠垂了眼睫,“其实师父她”
“嗯,你师父我没几日好活了。”东方雨突然插了话,掀了毯子目光炯炯地看着南衣,“老子都这样了,你这丫头刚才还给我脸色看,一点儿都不孝顺”
“师父”南衣懵了。
东方雨噘噘嘴,白着一张脸,“哼刚才还质问我来着。现在就只会哭丧个脸,你师父我这还没死呢别乱给我找晦气。”
“怎么就”
不等南衣说完,东方雨继续插嘴道,“人吗,生老病死,正常得很。你师父我多活了这么些年,值大了。”侧过身子,东方雨斜了她一眼,“来,还不快来给为师我捏捏肩。躺的久了,我这脖子她不太得劲。”
闻言,南衣木木地走了过去,伸手攀上了东方雨的肩头,却被指下的触感惊得不由缩了下指尖。
先前因被东方雨的女装震撼,自己没有太注意,这躺着的人分明已经瘦成了一具骨架子。
南衣立时红了眼眶,声音有些更咽,“师父,你这病看过大夫了吗”
“看过了。这不让我多晒晒太阳,好好养养吗”
“那还养得回来码”
东方雨无所谓的摆摆手,“那怕是难咯捏轻点,老子就这么点肉,经不住捏的。”
油尽灯枯,她偷活了这二十年,也不算亏了。
南衣放缓了动作,不声不响地继续帮她捏着肩,眼眶涨得生疼。
三年不见,怎么什么都不一样了呢
过一会儿,东方雨似是睡了过去,安安静静地躺在榻上,呼吸很轻。
“师父进来总是比较容易累。”东方冠解释道,伸手帮东方雨又多盖了层毯子,“小南,过两天师弟也会回来。最后这段时日,我们且多陪陪师父吧。”
“好。”南衣更着声吐出这一个字。
“师姐。”北库过来,拉住了南衣的手,“师父说了,在她面前不许哭丧着脸,她见到了,心里不舒服,会对身子不好。”
“嗯。”南衣伸手抹了两下眼睛,又摸了下北库的脑袋,认真道,“都听师父的。”
就在南衣一行人到了乌陵镇之时,弄丢了人的柳霜霜也黑着脸回到了木山。
“柳宫主,这一路可还顺
“别找了,人刚从云山带出来,就直接被劫了。”对上七月往自己身后投去的视线,柳霜霜冷冷打断了她问话。
“被劫了”七月大惊失色,“那南衣她”
“呵。来的人就是特意劫她的。”柳霜霜很是不爽地从鼻子出了口气,“哼这个千面,八成和那帮人是一伙儿。我到看到了,劫走南衣的时候,他们动作可注意了。”轻拿轻放,倒是挺重视的样子。
“柳宫主,您这儿可能辩出劫人的都是什么来头”七月面露焦急,赶忙问道。
柳霜霜有些难堪,“那帮人都穿着黑衣,武功招式各不相同。但与我交手那位,内功倒很是不错。我每次想要使媚术,都被他硬生生一掌隔开。不过,既然我事情没做到,无功不受禄,这东西,还是还给你们主上吧。”匆匆从怀里掏出一物摆在桌上,柳霜霜转身就溜了自己这回儿事情办砸了,晏大宫主怕是要气得七窍生烟了,她还是先走为妙。
“柳宫主”七月要去拦她,却见迎面甩来一条鞭子。
柳霜霜头也不回,“别来找我啊要找就找劫道的去。我春柳宫还伤了好些个人呢。”
七月无奈,只得带着消息退回屋内。
“主上,夏姑娘她”
“人呢,我听到柳霜霜的声音了,是带回来了吗咳咳。”晏奚很是熟练地擦去嘴角点点血迹,较之半年前,此时的他半倚榻上,看着清瘦了许多。
七月紧了紧拱着的双手,一鼓作气道,“夏姑娘出了云山,就被人劫走了。柳宫主说,怀疑劫她的可能是与夏姑娘一伙的。”
一伙晏奚神色立时冷了下来,起身从榻上站起,“准备一下,本座要亲自去找找。”
“主上。”七月立时拦住,“您的身子”
“本座好得很”【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