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 南衣正在马车上, 肩头的伤口虽不舒服,但手心的伤似乎更疼一些。
马车正在动, 应是还在赶路,但她身下垫了厚厚的软褥子,虽然晃悠, 但也不难受。
睁眼看了一圈,这并不是她的马车, 而是蛊美人的。
此时, 蛊美人正坐在自己身边,靠着车壁在歇息。
马车忽然停了,晏奚脑袋一晃,看着就要醒来,南衣赶忙又闭了眼。
“姜大夫, 我家主上说了,这换药的事情, 以后交予我便是。”是七月的声音。
“那劳烦姑娘了。”
没一会儿,七月就上了马车。
“主上。”
“嗯什么时辰了” 蛊美人的声音带了几分疲惫,还揉了揉额头。
“巳时一刻了。”七月答话依然恭敬, “属下这便给杨宫主换药。”
“好。”
南衣继续闭着眼, 平缓内息, 眼皮静止, 一副昏迷模样。而后便觉到七月走过来掀了身上的盖被, 露了肩头, 换起了药。
期间,一直都没有听到蛊美人下车的声音。
南衣默默装死他又不是大夫,杵边上干吗
正默默嘀咕着,摆在身侧的伤手也被人执了起来。
那天抓剑抓得太狠,伤口挺深,这会儿一被牵住就疼得不行。她索性装模做样地拧了眉头,梦中呓语般低低哼了一声,配合此刻的惨白脸色很是货真价实。
执手的动作立时轻了几分,接着缓缓帮她除了手上绷带。
伤口被轻柔的洒上了药粉,还在装晕的南衣心中满是震惊蛊美人竟然亲自给她换药
好一会儿,伤口被重新包好,七月拿着东西下了马车。
南衣继续躺在那里挺尸,决定装晕到底。
身边传来了一阵瓷器相碰的声音,继而是水声,而后一块润湿了的布巾抚上了她的唇畔。
嘴巴本就干得有些起皮,一遇水滋润,南衣下意识地就抿了下唇。
执着布巾的手忽地停了下来,压在她的唇瓣上,不轻不重。
一个声音淡淡响起,“既是醒了,怎不睁眼”
南衣
衡量一番,她颤了两下眼睫,悠悠转醒,视线从马车顶茫然地移向身边,在看到晏奚的瞬间,正要做出一个完美表情,就被蛊美人眯着的双眼,兀地给憋了回去。
木了脸,南衣气息微弱,“主上。”
晏奚收回手,将布巾丢到了一旁的小几上,“明日便能到京城了。”
明日那自己就是昏睡了一天一夜还有多。看蛊美人眼下乌青,难不成他一直都在马车里照顾自己刚才给她嘴上润水的动作也很是娴熟。
见南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晏奚别过了视线,“你且好好养伤,到了京城自有姜半夏顶着。”
“谢主上。”南衣视线依旧没有收回,探究般从他的侧颜移到了耳朵,想要寻找蛛丝马迹。
“咳咳咳”晏奚咳了两声,觉得喉咙口又隐隐有了血腥味道,便执了锦帕捂住口鼻,掀帘出了马车,“七月,杨宫主醒了,且弄点粥来。”
“是,主上。”
听着外头的动静,南衣没受伤的那只手不觉在盖被上轻点了几下。
自己此时伤势颇重,加上刚才换药的时候又拆了绷带,想必这车内血腥味儿应该不少。
可蛊美人竟然还能与她共坐一辆马车不嫌弃。联想到六月一直那般针对自己,不像是无的放矢的样子,南衣不由得双眉一抬也不知是他平日吐血吐得习惯了,还是对自己起了旁的心思
“杨宫主。喝点粥吧。”
七月端了粥进到马车,先将南衣扶坐起来,这才一勺一勺地开始喂。
南衣也不客气,连喝了好几口,只觉得胃里暖了,人也活过来了。
“七月。”南衣没有掩饰自己的声音,哑声问道,“你说六月是为何一直要杀我”
七月拿着勺子的手腕微微一抖,里头的米粥也跟着晃了两晃,“六月已经咎由自取,杨宫主不要太放在心上。”
“我只是不明白。”南衣语气带了几分迷茫,“夏樟宫那么多人,可她偏偏只针对我一个。”
特地说得满脸哀伤,却还是没激起七月和自己探讨的。
七月只是机械地举着勺子,“杨宫主可还要再吃点”
南衣犹豫了下,凑过去吞了那粥,想再接再厉,“近来,主上吐血很是频繁,不如让冬柏宫给他看看”
只要自己靠近,那蛊美人就特别容易吐血。直觉告诉她,这里头也有猫腻。保不齐就是六月要杀她的原因之一。
七月的手又是一抖,看在南衣眼中便是此时无声胜有声,此地无银三万五千两
然而,七月还是只专心喂粥。
很快,一碗粥见底。
“杨宫主,还要再吃点吗”
你就不能和老子聊两句吗
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圆圆脸七月,南衣叹息一声,“那就再来一碗吧。”
七月
心满意足地吞下最后一口粥,南衣满是憔悴地又躺了下来,“多谢七月妹妹了。”
“杨宫主客气了。”七月一板一眼地回复着。哪怕已知她是南衣,还一直叫着杨宫主。
等七月下了马车,南衣打了个饱嗝,震得肩头又有些痛。
看来自己这一时半会儿从七月这儿是问不出什么了。
虽已有了怀疑的苗头,但若不证实一下她可不敢随便拿命去造。可要怎么才能确认呢
蛊美人在午后又上了这辆马车,南衣特意装睡了一个下午,自认此次毫无破绽,但却是什么都没探出。晏奚只静静在一旁看书,之前的擦嘴啊,看伤啊,反正是照顾她的事儿都没了。
南衣默默给自己打气只要蛊美人还与自己一辆马车,那就不嫌弃血腥味,那就还有戏
当天夜里,她就被移到了冬柏宫的马车里头,软褥子也少了两条
第二日,马车成功抵京。
一路拿着木山令与那封八百里加急,一行人经过重重宫门,卸了身上兵器,下了马,南衣被用担架一路抬着,去到了“重和殿”。
早已等着一众太医,看到被抬进来的南衣,都露出了诧异神色这是木山冬柏宫的新宫主怎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
给各位太医“观赏”了一圈,南衣“功成身退”地被抬到了偏殿里,留了姜半夏在此处代表冬柏宫出诊,那蛊美人晏奚也一同留了下来。
也算是她因祸得福,不用装模做样去看诊了。
重和殿此时除了一众太医,还有皇上面前伺候的红人,李三喜李公公。
晏奚与姜半夏一同随着李三喜来到了床前。幔帐掀开,一股药味扑面而来,看清里头躺着的人,晏奚诧异地抬了下眉。
裴佚
需要救治的人正是半年多前由南衣一路护送到西郡去的明有小和尚,如今的西郡王世子,裴佚。
此时的裴佚脸色发青,唇色发紫,指尖乌黑,躺在那处一动不动,分明就是中毒已深。
“二位,世子爷可是皇上的贵客。几日前突发病症,虽是暂时稳住了,但一直找不到根治的方法,还请二位细细诊过。”李公公边说还边供了下手,晏奚与姜半夏连忙回礼。
既是皇上贵客,偏偏在宫里中了毒,这可不是小事。
李公公特意提醒“突发病症”,正是想避开中毒这一说法。要是让西郡王知道自己这个刚找回来没多久的儿子被人下了毒,危在旦夕,那还得了更何况,此次裴佚进京可是代父觐见陛下的。
二人轮番把了脉,得出的结论和其他太医大体一致暂无法确定中了何毒。
世上毒药种类没有上千也有成百,还有相冲成毒的事物。为今之计,只有先确认到底是那种毒,方能对症下药。
听着千篇一律的说辞,李公公眼中有些失望,“不如让杨宫主也来瞧瞧”
面对皇上身边红人的要求,木山自然是拒绝不得。
于是,刚被抬进偏殿没多久的南衣又被抬了出来。
老子屁都不懂,你抬老子干啥
一路木着脸被平放到了裴佚的床边,南衣侧头就看到他那张被毒得青紫的脸庞。
这不是小和尚吗怎么嘴巴肿得跟茄子似的
“还请杨宫主看看是什么病症。”李三喜又一次强调了病症这个词。
南衣缓慢地伸出手,那手还一直抖啊抖地,终于搭到了裴佚脉上。
眼睛在裴佚面上来来回回看了几遍,而后有气无力地说道“面青口紫,气息微弱,不妙”
晏奚嘴角禁不住扬了一瞬果然能装。
南衣侧着脑袋又看了一会儿,轻轻咦了一声,“此人耳朵里好似有个点。”
因为南衣此时躺着,与裴佚耳朵平齐,从她的角度恰好能瞧见他耳朵孔里头那个很不明显的小点。看着不像痣,微微凹陷,倒像是针孔。
“点”李三喜听闻忙凑了上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何处”
“从下往上看。”南衣指了指,“这里。”【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