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关的比试地点是冬柏宫。
时间也到了木台会的第三日一早。
昨天夜里, 南衣没怎么睡好。一想到自己竟然成了最后的四分之一, 她就心虚不已。
这分明就是春夏秋冬四宫轮着来。
春柳宫的心性试探,夏樟宫的辩药识草, 秋梧宫的看诊断病,也不知道冬柏宫会比些什么。
但不管比什么,自己绝对不能再掺和了
辰时一刻, 南衣木着脸,跟着另外三位医师一同进了冬柏宫。
过来的一路, 几人接收了无数打量。
凭着耳聪目明, 南衣对身边的三位也有了大概认识。
司徒鸩,不用多说,鬼医徒弟,热门人选。
姜半夏,竟然就是冬柏宫前宫主的副手, 亦是热门人选。
宋继,西京华医馆的头牌, 热门度比不过前头两位,但也是个名医。
至于自己
“这杨许生从来没听过啊,怎么就到最后一关了”
“就是啊。我刚还听人说前两关他都是答得最快的。”
“这么厉害那我得好好看看。”
“可不是吗。得快些去冬柏宫抢个好位置。
他们所说的抢位置, 便是抢个能看第四场比试的好位置。先前被淘汰了的医师都能在冬柏宫看这最后一轮比试, 也算是众目睽睽, 实至名归。
但这么多人看着的话
南衣摸了摸鼻子早知道第二关就该交白卷, 省得到最后再来贻笑大方。
进到冬柏宫没多久, 殿外走进了一群银铠侍卫, 站成两排,辟开了一条主道。
殿中静了下来,众人纷纷探了脖子往外看,南衣也随大流看了过去,而后便见到了依次而入的三位宫主,以及最后步入的木山主。
依旧戴着面具,木山主施施然坐上了主位,三位宫主分别坐在了他的左右两边的椅子上。
这般阵仗较昨日确实隆重了不少。
南衣又摸了下鼻子,心里更虚了。
“恭喜四位。今日便是最后一场比试,还请四位好生把握,勿失良机。”
木山主一番话说得南衣心头一颤。
这也太直白了吧。既无寒暄,也无鼓励,更不先表扬一番,而是直接将头名奖励往前一推谁赢了就是谁的,你们可要好好比。
“谢尊上。”姜半夏和司徒鸩是最快回应的两位。
南衣与那宋继也赶忙鞠躬行大礼,“谢尊上。”
视线淡淡从他们四人身上扫过,木山主看向了柳霜霜。
“时辰不早了,霜霜,便由你来主持比试吧。”
“是。尊上。”一向说话媚声媚气的柳霜霜此刻正经非常,红衫领子都较平日高了不少。
“这第四关比试便是治伤。”柳霜霜拍了两下手,“带进来。”
治伤南衣脑中过了一遍这两个字,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银甲侍卫从外头压进来了四个年轻男子,推跪在了殿中。
四人披头散发,身上都穿着囚衣,戴着脚镣。
“治伤对象便是这几位已被判了死刑的重犯。这四人身形相似,俱是十八年龄,身强体健,来之前已有大夫检查过并无隐疾。”柳霜霜对着殿中众人道,“稍后银甲卫会在四人身上弄出一模一样的伤势,还请四位医师尽力救治。”
“而后,三日为期,谁的伤势复原情况最好,医治的那位医师便胜出。至于这四人,若是能活下来,此后便是自由身。”
这岂不是直接拿人命试
南衣背脊一寒。
“开水、烈酒都会。各位,可还有需要准备的”柳霜霜视线转了过来,最后落在了唯一一个没有提药箱的南衣身上。
不能在这么胡闹下去了。
深吸一口气,南衣上前一步,拱手道,“我意愿退出。”
她不是大夫,不能做这种草菅人命的事。
全场视线都聚在了她的身上,南衣腰又弯下几分,“前头三关,小人俱是侥幸通过。可这最后一关”
“呵。”坐着的木山主笑了一声,打断了她,“既已比到此处,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若你不想赢,一会儿袖手旁观便是。霜霜,继续。”
“是。”柳霜霜忽略了南衣,“看来几位都没有需要准备的,便直接开始吧。银甲卫,动手。”
四位死囚立时被押了下去,他们就像是一个个木头人,既不哭喊,更不求饶。分明是抱着拼死一搏的心态,想要求条生路。
整个殿中静得令人发指,南衣僵硬的退了回去,站在那处手心冒汗,后颈发凉。
木山主已发话,她说再多都是枉然。
不一会儿,外头传来了几声惨叫,听着很是瘆人。好些旁观的人都禁不住缩了下脖子。
又过了一会儿,四人被依次架进来,台上殿中早已准备好的四张高桌。另有人端上了几盆开水和酒坛,分别放在了四张桌旁。
“各位,可以开始了。”木山主的话语中有了几分兴味。
司徒鸩拱了下手走向了其中一人,姜半夏紧随其后走向另一人,宋继也提着药箱匆匆走了过去。
南衣站在原处,只觉脚下如有千斤。
死囚胸口插了一柄长剑,双腿血迹斑斑,分明是刚刚被生生打断了腿。
可自己不是大夫她不会救人。
躺着的青年还在呻吟,发现迟迟没有医者走到身边,他吃力地偏了下脑袋,看到了固步不前的南衣,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而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之前有听到这位医师与木山主的对话,眼下便是认命了,默默等死。
南衣指尖微微发颤,深吸了好几口气。
那人刚才看她的时候,没有怨恨,没有责备,更多的是无奈。
十八岁,比大师兄还要小两岁。为了活命,他们便如待宰羔羊一般瘫在此处。
可她不是大夫。她只是个冒牌货。
若自己没有扮了杨许生进来,今日是不是只会有三人被重伤至此。
那么,若他死了,她便是罪魁祸首之一
记不清是怎么提起腿走了第一步,而后便是第二步、第三步走到那人身边时,南衣都有些恍惚为什么要走过来。
察觉有人靠近,那青年复又睁开了眼,视线已经有些涣散,却依旧努力寻着她的面容,声音沙哑,
“大夫,我不想死。”
狠狠闭了闭眼,南衣伸手探向怀中新买不久的小布包,牵了嘴角笑道,“好巧,我也挺怕死的。”
一针扎下,青年立时人事不省。
取出随身小刀,在酒中浸泡一番,南衣割开此人衣服,掌下轻触剑伤四周皮肤,自己辨着肌肉骨骼的情况。
虽不是大夫,可她也救过人。
她救过失血过多的叶舟,亦救过重伤濒死的晏奚。
深吸一口气,立下四刀,而后直直拔剑,没有一丝颤抖。
鲜血涌出的刹那,南衣一手提了酒壶直接浇上,一手飞针走线,将肌理一一缝合,而后便是一整瓶金疮药都撒了上去
动作之快,几乎叫人看不清她的手法。
四周人俱是屏了呼吸,个个睁大眼睛看着,生怕错过一分一毫。
台上的木山主与三位宫主也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处。
晏奚用锦帕捂了口鼻,看着她,眼中眸色越发深了起来。
莫天医谷的药向来好用,虽被血冲去了不少,但也渐渐止住了出血。
松了一口气,南衣给他包了伤口,而后在热水中洗了洗刀,又转向了此人双腿。
当着众人面,直接沿着他的胫骨抛开了皮肉,里头露出已经碎了的骨头,迅速一一摆正,而后便是迅如闪电的快速缝合,最后依旧是不要钱般用了一整瓶金疮药,包扎完毕。
好了,她也只能坐到如此了。
长吁一口气,南衣垮了肩,颇有些疲累地走到水盆边去洗手。
“啪”
“啪啪”
不知是谁先拍了第一声,而后整个殿中掌声雷动。
这杨许生简直神了
又是不到一炷香就完成了麻醉、拔剑、缝合、止血、正骨、包扎,这简直耸人听闻。
“肃静”柳霜霜赶忙出来维持秩序。
司徒鸩停下了手中动作,走到她处,将那伤口一一看了过来,抿紧了嘴唇。而后郑重拱了下手,“杨兄弟果然不同凡响。”特特说过此话,司徒鸩回到了自己那处,继续全神贯注地救治伤者。
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南衣脑中空白一片,愣愣地搓着手,将红色一点点洗去。
她这是不是又闯祸了
那一日除宋继外,三人都成功拔剑、止血、正骨。
三日后,四位死囚活下来三位,尤以杨许生医治的那位恢复最快。
杨许生,这个青州闵医堂出来的、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最后以三场比试皆拔头筹的傲人成绩,被木山主任命为冬柏宫宫主。
至此,四宫齐全。
坐上冬柏宫主位,看着殿中跪着一众冬柏宫侍卫,南衣久久不能平静。
她到现在都有些想不通,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成了冬柏宫宫主了
悄悄掐了掐指腹,微痛袭来,南衣木着脸道,“都起来吧。我、本座对冬柏宫了解的不多,半夏,就劳烦你且与本座多说一说了。”
姜半夏站起身,弯腰行礼,“是,主上。”
自己也成了主上了。所以,自己现在是与蛊美人平起平坐了
兴奋地微曲手指,南衣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自己做了宫主,那木魂蛊的解药岂不是要多少有多少老子还回毛个夏樟宫【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