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船第三日。
一早醒来, 船家便与大家说了, 今日可能要下雨, 这浪也会大些, 到时船晃得也会厉害。
南衣颇为同情地看向六月, 果不其然见到她面容发僵。六月晕船的症状这两天其实好了不少,但面色蜡黄蜡黄的, 且并着两个重重的眼下乌青, 一看就没睡好。
她就说晕船是绝症, 蒙汗药才是最佳选择。
下午的时候,天色果然阴了下来,随着风势渐大,浪头渐猛, 这船也晃晃悠悠像是摇篮一般,叫得人头晕眼花。原本不晕船的七月也有些不适, 中饭后在外头站了会儿,便扛不住回屋了。
而本就晕船的六月, 更是彻底待屋里出不来了。
这会儿雨还没下下来, 到处都闷闷潮潮的。
南衣一个人扒着栏杆,看着暗压压的天色, 吹着江风, 也说不清是个什么心情,懒懒的, 还莫名有些惆怅。
过了一会儿, 从她身侧走来了一个人, 与她一同站在了船沿。
“你不晕”是晏奚。
天气不好,兴致不高。但南衣见到晏大宫主,还是很自觉地行了礼,一本正经答道,“回主上。属下不晕。”
晏奚看着江面,道,“本座倒也不晕。”
南衣心中莫名这个话题有必要交流吗
“你可听过龟息功”蛊美人依旧看着江面,很是随意地提了这个话题。
南衣立时提了精神,脑中长弦瞬间绷直。
“当然听过。”低着头,她不慌不忙地作答,“江湖有名的保命神功。”
晏奚侧过脸,看向了南衣,“那你可知,会龟息功的人从不晕船”
指尖轻轻一颤,赶忙咬了下舌尖,南衣抬起头,一脸惊讶,道“还有这种好事”
细细一想,很是有理龟息功本就是门调节内息脉搏的功夫,而晕船偏偏就是内息不稳。是以,龟息功练到某一程度,的确该是不会晕船的。
视线停留在她双目,晏奚继续道,“那些会龟息功的人便会像南衣这般”特特顿了话语,细细观她神色。可面前女子一脸淡然,见他不说话,还主动帮着补完了。
“主上是要说,会像我一样不晕船”南衣指着自己,忽而眼中一亮,语气惊喜,“那六月不正好可以练龟息功”
并未从她面上发现破绽,晏奚收回了视线,复又看向江面。
“你倒是很会关心他人。”
辨不出他话中语气,南衣稍稍收敛神情,换上了诚恳笑意,“都是自家人,应该的。”
“自家人”晏奚轻笑了一声,“你倒是适应得挺快。”
这话不好接。南衣只能跟着笑笑,不答话。
余光瞧她笑的模样,晏奚忽而说了一声,“平日见你与六月、七月都有说有笑,怎么一对上本座便这般拘谨了”
您老和她们能一样吗
南衣想了想,斟酌着答道,“主上毕竟是主上。”
“呵,你倒是拎得很清。”晏奚抬了下眉,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便少笑些好了。”
一甩袖,蛊美人迈步离开了船沿。
冲着蛊美人离开的背影,南衣正奇怪他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却突然发觉有些不对。
嗯自己这嘴巴怎么有点僵不对,不只嘴巴她脸好像也有点僵
使劲捏了捏脸,左拉右扯了一番,还是不听使唤,连牵个嘴角都做不到。
眨眼、皱眉倒是不耽搁,所以她这是眼睛以下的半边脸全瘫了
想到刚才蛊美人丢的那句话,南衣气得手都抖了怪不得他刚才那袖子甩得都要扇她脸上了。
三步并两步冲向晏奚屋门,正要敲上,里头传来了声音。
“静心,半个时辰可消。”
这不是消不消的问题
南衣正伸手再要拍门,里头又来了一句话“再不走,便是十日。”
十日都让你笑不成。
南衣果断收手,转身离开。
“哗啦啦”
憋了半天的雨终于下了下来,噼里啪啦砸在甲板上,像是倒了一筐黄豆,听着吵得慌。
屋里,南衣生无可恋地坐在床边,一个劲儿地揉着脸半个时辰到底还要多久现下话说不了,嘴张不开,连喝口水都会漏。
晏不离你个贱人
实实在在熬了半个时辰,等嘴巴能动的时候,南衣才发觉自己先前下手太狠了脸疼。
此次之后,南衣也开始学着板脸了老子不笑了
有这么个看不得人笑的变态宫主,怪不得夏樟宫的人平日都喜欢板着脸说话。
“夏姑娘心情不好”七月最先发现南衣的变化,一个平日里见到你就花儿一般笑的人忽然变了神色,还是很明显的。
“没有。”南衣绷着脸在哪儿扎马步,这轻功没成神,闲着就得练。
七月轻飘飘从船桅飘了下来,姿势好看得让人瞬间能忽略她的圆圆脸。
老子终有一日也能这么飞来飞去
南衣又努力往下沉了沉腰。
“马上就要下船了。”七月走到她边上,“我刚在上头都能看到城里了。”
“哦。”南衣抬头瞄了眼头顶天色,继续一本正经地板着脸,“正好下船吃晚饭。”这次之后她可算坐船坐够了,真是无聊死了。还不如骑马赶路。
尤其是住在蛊美人隔壁这一点,让她尤为不喜。这龟息功已经连着好些日子都没敢练了。只能在船上绑着沙袋跑跑步,又或者扎个马步练练腰,都没什么长进。
自从那日蛊美人和自己提了龟息功,南衣就格外小心,生怕露了破绽,叫他抓了把柄。
这段时间,南衣还旁敲侧击地向七月打听不少事情。
比如,晏大宫主果然是个“蛊美人”,最擅蛊毒之术。
再比如,春夏秋冬四宫,春宫的柳霜霜使了一手好鞭子,但听说她的绝技其实是媚术。
还有,那已经死掉的冬宫宫主是个医师,武功也是狗屁不通。反倒是秋梧宫的叶舟最有名门正派的样子,剑法使得是天花乱坠,人剑合一,帅倒一片。但这叶舟的人品也不咋地
木山这么一看,整就一个披着正教皮囊的大邪教
昨天夜里,她还悄悄问了七月,那日商队遇袭究竟是个什么情形,怎么就剩这么几个人了。
一开始还和她好好聊天的七月,听到这个话题立时缄口不言,还直接转身说要回去睡了。
所以啊,这个“邪教”的秘密还真有点多。
挺挺背,南衣马步扎得又稳了几分师父说过,轻功得靠下盘稳,腰力足。
申时一刻,船靠了岸,四人拿了行李下了船,这水路便算是走完了。
今日已是八月二十九,正是月底。先前就听六月提过,解药就在此城中,南衣倒是不慌。
几人径直去了城中大道上一处三层高的醒目酒楼“揽月阁”。
“四位客官,里面请”门口小二很是热情地迎了过来。
“夏字间,六月。”六月同时显出了手心的木山令。
小二心领神会地点了下头,“上三楼左拐第二间,几位里边请。”
夏字间六月
看来此处应是木山分部。也不知自己的木山令是不是也能这么用。
南衣兀自想着,脚下不放松地跟着前面人上了三楼。
进到所谓的夏字间,里头放着一张圆桌,并几把凳子,还有一扇装饰屏风,倒真像是个吃饭的地儿。可这桌上既没杯碗,也没茶水。
“几位且看看要些什么”小二从兜里取了个“菜单”出来,还递了只炭笔。
蛊美人用炭笔在那“菜单”上圈了几处,便由六月与木山令一同递回给了店小二。
小二接过东西,笑着道了句,“还请各位稍等。”
门关上,屋里只剩了他们四人。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什么动静。南衣看了看其他三人,俱是一副气定神闲,坐着不动的模样,便也规规矩矩坐那处,不开口、不乱问,不乱看。
又过了一会儿,换了个生面孔的敲门进来,手上还提着一个食盒。
“几位,您的菜都上齐了。麻烦,百两金。”
六月闻言递出了一个包袱。那小二拿在手中,提了两提,这才递过食盒,往后退了一步。
接过食盒,六月打开确认了一番,“主上,都齐了。”
“走吧。”蛊美人起身往外走去,屋中几人纷纷跟上。
“几位客官慢走,欢迎再来“小二尽职尽责送着客,就和平常酒楼一般。
买来的食盒里除了还回来的木山令,还有几个瓶罐。其中一个便是木魂蛊的解药,也就是此刻南衣手中的黑色小方罐,里头有一颗中等个头的褐色药丸。
“服药可有什么讲究吗”南衣虚心向六月请教道。
“按时吞下就行。”
“那吞的时候能嚼吗”
六月皱了下眉,“能,会苦。”
南衣又问道,“是不是只要发作不超过三日,吞下解药就都没事儿”
六月奇怪看她一眼,“没问题。但会痛。”
南衣小心翼翼将药收进怀里,“那我等会儿倒杯水再吞。”药可得省着点吃。【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