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衣很惆怅,惆怅到茶不思、饭不想。
她就不明白了,怎么再次醒来就到木山了。自己身上的东西被尽数收走,从里到外啥都没落下,屋外还时时刻刻都有人守着不让她离开,简直就是软禁。
“夏姑娘。吃饭了。”
说话的是七月,一个胖胖的小姑娘,明明长了张圆脸,偏喜欢成天板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不饿。”南衣坐躺在榻上,生无可恋地看着窗外蓝天白云,小池亭榭,皆是美景,怎么一沾上“木山”二字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七月没和她废话,把饭往桌上一放,就走了出去。
转头看着桌上饭菜,南衣满面愁云地叹了口气。
到木山已有七日,肩头伤口都开始结痂,却还没人找她问话。不仅如此,她还被还好吃好喝伺候上了,也没人提“重新审过”的事了。
难道师姐已经回来证明自己清白了但那样的话为何自己会在木山也一直没见到师姐。
唉
再次叹气。
易容的事板上钉钉要被蛊美人发现,只是不知道他还能再往下查多少。
此次只是简单的易容变声,江湖上会的人说多不多,但说少也不少。
清夏阁那边的说辞都是早就准备好的,她来清夏阁的时间定的是两年前。所以,哪怕那蛊美人真怀疑到东方门的南衣上头,他也拿不出证据,证明不了。
但还是她错了
她就不应该因为怕疼而脑子一热地就想逃。起码再忍到十根手指被掰折了啊
不我忍不到。
默默抚平身上被子,南衣很有自知之明就这么等着吧。都把她弄回来了,木山不可能这么一直搁着她不管的。
又这么混吃等死的过了三日,这一日,南衣终于等来了找她谈话的人。
“夏姑娘。主上有请。”
再次见到六月,南衣心情复杂就是这个女人轻飘飘掰了自己三根手指。
“哦。”人在屋檐下,南衣老实跟着她去见“主上”了。
蛊美人啊,说实话,她真不是很想见。
走了一会儿,两人来到了一处颇为气派的宫殿。
长长的石阶直通殿门,数十黑衣红襟侍卫整整齐齐地分立于石阶两旁,威严肃穆,倒是与木山这“江湖朝廷”的称号很是相符。
南衣拘谨地跟着六月,一路目不斜视地拾级而上,走到殿门口,瞧见牌匾上的三个大字,辩了好一会儿才看明白是“夏樟宫”。
进到殿中,沿着两旁立柱,又是一水的帅气侍卫。
看来这木山真是看相貌收人。
“主上。”六月单膝跪地,向坐在正位的蛊美人行了礼。
南衣快速抬头,扫了眼正位上漂亮似妖的蛊美人。
他身后站了两个女侍卫,一个是七月,另一个南衣没见过。两人一左一右立着,容貌都比不上前头这位男子。
男人长这么好看顶个鸟用。
南衣默默腹诽,面上很有礼地弯腰作揖,有些拘谨。
“夏姑娘。这些时日休养得可还好”晏奚一手支了额头,姿态慵懒地靠着椅把。
“挺好的。多谢”话到一半断了,她不知如何称呼蛊美人。只能露出一个微带害怕的无措神情毕竟她可是被“重新审过”的,不露怯意反而不妥。
“既然如此,夏姑娘不介意多聊一会儿吧”晏奚稍稍正了身子。
“不介意。”哪敢介意
“前些日子晏末一时情急误会了夏姑娘,幸有夏姑娘师姐及时赶回,才未酿成憾事。这些时日,便想着好好补偿一番,这才特请了夏姑娘到木山养伤小住。”
晏奚一番话,看似解释了来龙去脉,却反倒让南衣愈发心惊。
误会若真是误会,为何这几日她一直没见到师姐
为何偏要来木山她重伤之时,不是应当回更近的清夏阁救治才对吗
南衣稍稍一想,面上摆出了“松了口气”的表情,而后小心翼翼再次道谢,“多谢晏宫主。”
“应该的。”晏奚咳了两声,面上露出了个有些怀念的笑容,“其实,将夏姑娘接来木山,也是在下私心。实在是夏姑娘太像我一位故人了。”
故人脑中弦瞬间绷紧。
南衣保持小心表情,“不敢不敢。”
见她没有后文,晏奚抬了一边眉毛,“那位故人,于我有救命之恩,却年纪轻轻死于非命,真是天妒英才。”
话说到此处,已经很明了,蛊美人说的正是东方门的南小公子。
南衣故作惊讶地张了下嘴,而后急急收了神情,“实在是遗憾万分。”
语气恰到好处的有些吃惊,又满是遗憾,接着便似忍不住般,又好奇地问了一句,“不知我与那位姑娘何处相似”
南衣自然地说出“姑娘”二字,是因她本就是姑娘,论及与蛊美人故人相似,正常反应便是那故人也是姑娘。
晏奚面上表情几不可见地顿了一下,而后缓抬嘴角,淡淡一笑,“你与他,都很聪明。”
南衣诧异地抬了下眼,满脸写着这也算相似点
晏奚笑着轻点下颌,道,“近日春光明媚,木山风景也正是好时光,夏姑娘伤势初愈,不如安心在木山多游玩几日,也好让晏某表表歉意。”他这话这便算是结束了“故人”话题。
这是又要继续留人南衣忙道,“承蒙晏宫主厚待,在下多日未见师姐,且伤势大好,实在是思家心切,想归家看看,还请晏宫主见谅。”因听到晏宫主还要留自己这才提出要离开,正是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回话。
晏奚面上笑意盛了几分,“不急在这几日。”这话便是拒绝了。
南衣赶忙再道,眼露急切,“我师姐她一定很担心,再不回去”
“六月,送夏姑娘去休息吧。”晏奚打断了南衣的话。
“是,主上。”六月听令,直接来拉南衣。
“不是我真不想看什么风景我要回家”南衣努力拽着她的手不走,发觉六月拉自己的手劲太大抵抗不过,急得眼睛都红了,“你们这是强买强卖有你们这么道歉的吗”
这番因为气极而口出狂言的表现,完美符合了她之前在净慈寺的胆大行为。
最后,南衣挣扎未果,还是被六月带了回去。
“主上。夏姑娘气得在屋里砸了茶壶、水杯,还撕了桌布。”六月很快便将情况回报给了晏奚。
“嗯。”晏奚翻着手中信笺,这是属下查探得到的消息。
夏南衣,原名李南衣,两年前被夏真人从李河村带回,收为弟子,留原名,改姓夏。
李河村,两年前瘟疫肆虐,除李南衣外,无人生还。
李河村瘟疫的事情已经被核实,当年为了防止疫情扩散,整个村子都烧了,故而并无留下具体名册,更无从查起是不是真有李南衣此人。
这一点,太过巧合了些。
蹙着眉头,晏奚阖上了信笺。
夏南衣两年前去到清夏阁时间对不上。东方门的南衣是一年前死的。
相貌、性别、声音、姿态都对不上。
夏南衣虽会易容,但只是用胭脂水粉画了面貌,与南小公子全改死人骨相的本事天差地别。
两人唯一对的上的,便是这名字,也正是这名字让晏奚想起了一年多前那位胆大包天却又绝顶聪明的“南小公子”。每每想到他毫不犹豫拔箭的动作,胸口的旧伤似乎都会发痛。
净慈寺那夜,夏南衣以“六月”身份从屋内走出,借鲜血掩饰手伤。
不仅仅是易容与夜色让晏奚放了警惕,更是因为他没料到一个重伤且刚受刑的女子,能保持那般平稳步态,挺拔身姿,就连说话都与常人无异。若不是最后在崖边发现了高烧昏迷,奄奄一息的她,还真让人怀疑她的伤没那么重。
就是这样的夏南衣,鬼使神差与晏奚脑中另一幅场景叠了起来。
被蛊控时,明明已经疼到浑身颤抖,眼神涣散,少年却还死死拉着他的手,努力反抗。
要不是我你已经死了
“七月,要你是那南小公子,诈死出逃,可会再用原名”晏奚点名了身后站着的七月。
“回主上,我会隐姓埋名,再躲得远远的。”七月老实答道。
晏奚轻笑了一下,“是啊,谁会留着原名,还胆大妄为地搬到南林”手指轻点信笺,他往后靠上椅背,眼神晦明难辨。
但若是有人故意反其道而行呢
回到屋内的南衣,装模作样发泄了一番,而后气鼓鼓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了脑袋,暗自嘀咕。
从今往后,对于晏宫主的那位故人一定要认为是个姑娘。
今日蛊美人没反驳她的问话,毫不知情的“夏南衣”就要下意识认为那故人是个姑娘。
所以,除了女的,年纪轻轻死了,很聪明,她对晏宫主的“故人”一无所知。
以上,切记切记可千万别露陷了。【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