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旧影70
脸色有些颓败的刘永福深吸一口气, “不管你们信不信, 我都没想到他们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要是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历,要做什么, 我就是死一万次也不会配合他们的。”
林雨桐尽量叫自己的神情缓和了起来,“我信我相信你并不是完全之情的。”
廖凯垂下眼睑,刘永福当然不可能完全知情, 人家也不可能告诉他。但这话还是奇迹般的叫刘永福鲜活了起来。他的态度明显变的积极了起来。
“这个女人”他指了指桌子上的画像, “我所知道的是, 她叫方田, 我认识她也也是偶然的机会。那是我在工作组工作后的第三天, 在医院里撞上了一个老瞧病的女人, 年纪不大,二十来岁的样子, 穿着老百姓的衣服。但说话的口音却不像是当地人。这我就觉得奇怪了,不由的盘问了几句。这才知道,她是跟着他的表哥从家里出来的,她说她的父亲要将她许给老鳏夫做小老婆,她不干,就偷偷的跟着他表哥从家里跑出来了。他表哥是个来回走货的小生意人, 从家里出来她就没打算回去。她告诉我,她表哥的意思也是一样, 找个老实本分的人安安分分的过日子, 不拘在哪里都行”说到这里, 他就顿了一下, 好似有些尴尬,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往下说。
“我理解。”林雨桐道“这姑娘看起来很单纯,你心里存了好感。”
“是”刘永福艰难的点点头,“没几句话,就把老底子都倒出来给人看,我觉得这姑娘没那么些歪心思。我年纪不小了,心里有了些念头,这才问的仔细了些。第一次见面也就是有了点大概的印象,后来我们又接触了几次,觉得这姑娘挺适合我的。前些天,韩春沐托人请我,说是商量婚事,我就去了。当时气氛很好,我多喝了两杯,结果酒后乱性韩春沐喊打喊杀,要去告我强奸,还是方田拦住了韩春沐”想起那一幕,他至今都觉得羞愤难当。
醒来后跟方田坦诚相见,两人相拥着身体交缠在一起,发生了什么一幕了然。可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门就被从外面推开了。韩春沐铁青着脸从外面进来,“好啊你,还是工党的干部呢来谈婚事你就谈到我妹妹的床上去了,我才出去多大功夫,你就这么急不可耐。你把我妹妹当成什么人了我告诉你,我妹妹可是好人家的姑娘,不能由你这么糟蹋,我要找你们首长去你们那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可是天天的唱,那句怎么说的,不许欺负妇女们我看你就没做到。你欺负了我妹妹,你就得枪毙”
“表哥”方田将被子拉起来,遮住白皙娇美的身子,“不怪他,是我自愿的”
“什么自愿的”韩春沐瞪眼道“你忘了你是怎么被未婚夫抛弃的这些读书人全都是道貌岸然,以前我还以为他是个例外,如今一看,蛇鼠一窝,一样的狗东西。”
“不要提他”方田像是受不了刺激一样尖叫一声,用手捂住耳朵。
“为什么不能提他”韩春沐冷笑一声,“那天你不是去了医院吗那个抢了你男人的女人如今过的不知道有多好。在这里她的名声可是赫赫,谁不卖几分面子。人家两口子如胶似漆,还添了个儿子。她现在的一切都是从你这里抢来的你真就这么甘心了妹子,听哥一句话,在同一个地方不能摔倒两次,这个人跟你未婚夫没有两样”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方田连连摇头,却也不说哪里不一样,只是整个人浑身都瑟瑟发抖。
刘永福闭上眼睛,那时候自己是怎么想的想着他们所说的这个人为什么这么熟悉。在医院里,符合他们说的标准的,只有林雨桐一人而已。之前的不满在看到自己的女人瑟瑟发抖的时候达到了顶风,“你们说的那个女人可是林阎王”他当时只这么问的。韩春沐是怎么说的,他说是啊,就是那个林阎王。抢了别人的未婚夫,在京城的时候该跟国党的那些人牵扯不清。
“我帮她”他当时主动提出要帮方田出气的。韩春沐到医院,也只是将真药换成假药,事成之后,则有自己出面将这事给捅破。贪污、以次充好,不会要了林雨桐的命只会叫她身败名裂而已。
刘永福喃喃的叙述着,“我要是知道他们会这么害人,我是死活都不会答应的。”
林雨桐呵了一声“一个倭国的特务,指责我抢了她的未婚夫,还有比这更荒诞的事情吗你说的方田,真名田芳。关于她,廖科长知道的都非常清楚。她是怎么潜伏到我们身边的,我们之间都发生过什么,组织上都有记录。可这么一个拙劣的谎话都能把你指使的团团转。说到底,一是你怕死,二是你贪色。两者占全了,干净了半辈子的人就这么陷到泥里了。”说着,就站起身,“你是在哪里跟方田见面的”
“韩记货站。”刘永福低着头,一瞬间仿佛都苍老了。
廖凯朝外看了一眼,随即闻风就带着人去了。他陪着林雨桐从屋里出来,“可惜了”
是啊可惜了
林雨桐回头看了一眼刘永福,“美人,尤其是柔弱身世可怜的女人,最是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得引以为戒啊。”
田芳还真是个了不得的人,保卫处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才把她从一个废弃的窑洞中找到。在关押室里,她闭嘴不言“我得见我的老师,否则你们休想从我嘴里得到一句话。”
林雨桐就是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才站在她的面前的。
“林先生,别来无恙。”田芳展颜一笑,像是老友重逢。
林雨桐打量了一下狼狈的田芳“你这是又是何必呢”
“先生,对你我可是日思夜想”田芳咯咯咯的笑起来,“今儿总算是见到了。”
“是很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吧。”林雨桐坐下来,“我知道你恨我,可是田芳,你既然叫我一声先生,我觉得我还是该对你说几句。我和你之间,按道理只有国仇,没有私恨”
“没有私恨”田芳瞬间就激动了起来,要不是有两个女战士押着,她就想站起来咬林雨桐一口,“芳子小姐被谁暗算了丁帆是怎么死的”
“家里进了耗子,我打死了它,难道是我错了。错就错在,你们为什么不在你们的地盘上缩着,跑到我家来,难道还不许我还手了。你这恨实在是莫名其妙。”林雨桐说着,神色就缓和了下来,“当然了,你和丁帆之间,要是咱们敌对的关系,我非常同情你们之间的爱情。他死了,但他希望你活着。可是你呢,偏偏往死路上走。那就对不住了。”
她起身,正要转身往出走,突然瞥见田芳的眼里闪过一丝快意,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见一道寒光一闪,带着呼哨声就朝自己的咽喉而来,她身子倾斜,险险的避过去。
“针她嘴里有暗器卸了她的下巴”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等林雨桐转身看过去的时候,田芳的嘴角已经流出黑血了,她恨恨的看向林雨桐,“没杀了你没报仇可你也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话没说话,就闭上眼睛。
林雨桐要上前查看,廖凯拦住了,“这女人诡计多端,还是小心为上。”
看押的女战士摸了摸田芳的脖子,“死了”
林雨桐深吸一口气,“她可真是比很多男人都强。”不是谁都有赴死的勇气的。
这件事之后,林雨桐的心也没彻底放下,跟田芳一起的除了韩春沐还有没有别人,这个如今已经成了未知数了。所以,孩子的安全,依然是不能放松。
刘永福出事了,杏子被调到基层,进了烧炭队的食堂。那里离言安有些远,又在秦北唯一一片原始的林子里,周围没有人烟。只有烧炭队在那里,每年给边区各个机关几十万斤的木炭,生产任务非常重。林杏是这个队里唯一一个女人,只负责做饭但也算不上是轻松的活计。
“她的行为详细记入档案,往后”四爷犹豫了一下,“要是没出差错的话,一辈子大概也就那样了。”
没有升迁的机会,她也就折腾不起来。因为没有折腾的必要了。
林雨桐揉了揉额头,“将来怎么跟大哥和杨子说”
实话实说
四爷压根没往心里去,拿了常胜写的大字叫林雨桐看,“你瞧瞧,看是不是长进了。”
常胜小手背后,紧张兮兮的看着,直到林雨桐点头,他才笑了“妈妈总忙,都没给我做好吃的。”
“那行,今儿就给你做好吃的。”林雨桐点了点他的鼻子,想着怎么才能给孩子搭配出两样像样的菜来。
天慢慢的凉了,眼看就是中秋节了。今年的中秋街上终于有卖月饼的了。四爷从新建的炼钢厂回来,提了好几包。
“都什么馅的”林雨桐拿了一个掰开,一半给了常胜,一半塞到嘴里尝了尝,“这味道红薯馅的”
常胜点头“嗯可甜了。”
那是因为放了糖精。
四爷有些失望“你再尝尝其他的,看有枣泥的五仁的没有。”
“是一个价吗”林雨桐一边掰着,一边问道。
“嗯,一个价。”四爷回头看了一眼,“我也是糊涂了,一个价当然不会是其他馅的。”红薯遍地都是,可红枣却是能卖上好价钱的。
林雨桐挨个尝了一遍,“这个很甜这个一般的甜这个是原味的”
三种馅的其实就是红薯放的糖精分量不同而已。她只把原味的留下了,剩下的拿出去叫大家给分了。
常胜眼巴巴的看着,敢怒不敢言。可糖精这东西敢给你多吃吗
正要给他说道理,就听外面有人道“哎呦,这就吃上月饼了。来来来,分一口,共产了”
四爷就迎了出去,林雨桐也不知道这人是谁,在里面听了半天,才知道人家是来通知他们积极报名,一周后要开运动会了。
“开运动会”林雨桐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时候开运动会”
四爷点头“前方打的轰轰烈烈,后方精神饱满热情昂扬,这心态乐观,信心充沛,这是好事啊。”
好事是好事,但是对自己而言也是麻烦事。“以前不觉得饿,如今方大姐的事情没有结论,繁杂的事情没有人处理了,我的麻烦事就多了。医院和学校,这运动队谁负责难道叫我带队”
她找到郭永固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方大姐的问题,是不是能优先考虑解决或者是在监督下有限的工作。”
郭永固就犯愁“这个什么才算是有限”
“其实啊”林雨桐看向两人,斟酌了半天才道“其实我觉得方云大姐的问题可以推倒重来,为什么呢因为刘永福出事了。他之前带领工作组做出的一些决定,是不是就有点经不起推敲了呢。将之前的工作否定了,也是应有之义。咱们从头开始审查,或许更为客观一点。”
李红就笑,这位林院长还真是会找机会。
林雨桐叹气“方大姐的工作真是特别重要,她一天没有恢复工作,我这边呢就觉得束手束脚。借医疗器械的事情,得跟其他医院协调。医院的杂事,都得她来处理,可以说这么大的医院和学校,所有人的吃喝拉撒,都得她负责。这么一摊子事,我要是都管了,哪里还有时间治病救人。所以,我才想请两位,考虑一下我们的具体困难。”
李红看了郭永固一眼,“我看,就按林院长说的做吧。方大姐挺不容易的的。刘组长刘永福跟方大姐比起来,就显得太经不住诱惑了。”
这两人的经历,在某种程度上是有些共同之处的。想到这里,郭永固也沉默了,好半天才道“审查干部,归根结底也是保护我们的干部。林院长,我们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了。”
于是隔了两天,对于方云的审查结束了,她被圈在院子里半年,也算是自由了。“虽然闷了一点,但是这个机会也算是难得了。有时间跟孩子相处”
你闲着,我却差点累死。她利索的将乱七八糟的事情全往方云面前一推,“还是你来吧,你这活一般人还真拿不动。琐碎死了。”
对于体育项目,林雨桐一个也没报,可四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悄莫声息的报了一个跳水也游泳。
“跳水游泳”林雨桐愕然的看他“在哪跳啊哪里有游泳池”没有什么防护措施,你这可真是大胆。
四爷愣了一下,也摇头“不知道。列出来比赛项目,这肯定就是有场地吧”
呵呵你的心可真大
到了比赛的时候,才知道场地设在清凉山山脚下的一段言河里。这里的河床很宽,水深一米以上,适合游泳比赛。最叫林雨桐愕然的是,河边搭了一个架子,架子上的宽木板伸到河上放,这就是跳台了。
白元跟林雨桐解释“就跳台那一片,水最深,有四米多,不对有事的。”
这可真是有创意林雨桐嘴角不自在的翘了翘,想起昨天的开幕式,有不少比赛的运动队,都设计了独特的衣服。比如用白床单剪出个窟窿,将脑袋往里一塞,床单就挂在身上了,然后在前胸的位置画上雄鹰展翅的图案,看起来也颇为别致。当然了,这是较为奢侈的服饰了。还有的用秸秆编制出草裙再染上颜色,这相对来说较为经济实惠。但还有更会节省的,用报纸糊衣服,然后也能做出各式各样的奇装异服来。她在心里嘀咕,谁能想到将来有一天会举办世界性的运动盛会不敢想啊
她的思绪飘了回来,坐在山坡上抱着孩子,远远的看着四爷招手叫白元,原来比赛快开始了,大家都得将外罩脱了。泳衣这玩意是绝对没有的,所以每个人都穿着大裤衩。这个景象还真是辣眼睛的很,土黄色的四角短裤,有个裤裆还补着补丁,衣服一脱,其实真没什么好看的,什么八块腹肌啊,这都是不用想了。一个个的肋骨一排排的,哪里有什么美感可言。看四爷也脱了,林雨桐心里就觉得吃亏。他的身材可是不错的,八块腹肌是没有的,不过四块还是隐隐有些形状的。浑身肌肉紧绷,线条流畅,跟其他人比起来,那真算是好身材了。
现在的姑娘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矜持,尤其是搞艺术的女学生,不知道谁起头的,看是尖叫着喊着助威。
林雨桐心道。还好还好,他那短裤都快到膝盖位置了,其实也就是当众光个膀子。
河岸边不是那么规整,所以这比赛,也就难求绝对的公正。有的位置靠前一些,有些位置靠后一些,大家嘻嘻哈哈的,也没谁计较这个。哨子一响,动作不一的往水里跳。好些战士都是南方人,长在水乡,从小就是在水里泡着的,所以这个一个小小的河段哪里能困得住他们。一到水里,就窜了出去,四爷那点水平就不够看了。
常胜站起来,拍着手掌,“加油加油爸爸加油。”
林雨桐都被带动起来了,跟着呼喊。可结果“不是倒数第一”白元抱着四爷的衣服,朝这边喊了一嗓子。
四爷刚上岸,险些没被这一嗓子给惊的跌下水去。
不是倒数第一,是倒数第二。比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的小鬼快了一臂长。
“不是倒数第一很厉害吗”常胜扭头问道。
林雨桐亏心的道“对很厉害”
秋天已经有些冷了,即便这会子太阳不错,可是从水里出来,又因为在野外被风一吹,能不冷吗就这,他还兴致勃勃的跳了一次水,从三米的高台上跳下去,看的林雨桐的心差点没跳出来。
最后可能是因为照顾他的面子,主席台给了四爷一个鼓励奖。只有奖状,没有奖品。
回家林雨桐又是叫他泡热水澡,又是给他吃药,唠叨了他半天,可他兴致不减。有空就抱着常胜去看比赛,篮球赛,排球赛,投弹塞,足球赛。也是这次的运动会,几十个项目,一千多人参加,声势浩大,喇叭上不时的能听见播报比赛情况的声音,勾的人老想过去瞧瞧。
也是平时窝在小院子里寂寞的很了,以前不是很爱热闹的人这次破天荒的凑齐了热闹。
今年的情况不错,大家基本又能吃饱饭了。所以活动也就多了起来。运动会刚过,又有音乐系的学生过来,去学校和医院,教大家学唱歌。什么国际歌之类的,不参加都行,学生代表会不耐其烦的做大家的工作。
冬天就在这种衣食足娱乐生活丰富的氛围中来到了。天一冷,不是非必要,很少有人在户外活动。当然了,每天早上的训练还是不能马虎的,除了这个,一整天基本都在屋里猫着。这天林雨桐回来,发现四爷不知道从哪弄了一套木匠的工具回来,“这是干嘛”
“有些零件,光画图他们也未必看的明白,我得弄成模型。”四爷说着,就摆弄着手里的木板。
林雨桐愣了半天,“这模型你做不了吧”越是精密的玩意,越是需要好的手艺。
“木匠明天才来”四爷笑了笑,“我给孩子做个玩意。”
结果费了半天的劲,做了个克郎球来。
林雨桐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东西,一副方型木制支架上托着正方形的球盘,盘面画着格子,四个角上有圆形的孔,孔下面是方形的盒子。“这就是克郎球”
四爷教她玩“克郎球是二十四个如象棋大小的用树木枝做成的棋子,打子比棋子大而结实,用来击打盘中堆叠或散布的棋子。可两人对打,也可四人对拼,将棋子打入属于自己窝中最少的输者下课,由排班轮着的另外两人上岗,依此类推,人人有份,争夺激烈,乐趣无穷。”兴奋的像是新得了玩具的孩子。
可林雨桐天生就对这种属于男性的游戏不是很感兴趣,陪着他玩了两局,三两下局被下课,实在是没趣的很。于是四爷开始找白元钟山,结巴好容易回来一次,也被他邀请来陪他玩两局。
常胜在边上看的直着急,可他的年龄是真玩不了这个,他急的跟林雨桐告状,“爸爸说给我做的”
那是你爸的借口。但不能跟你说实话,“你爸给你准备的。再过年你就能玩了。”
“那早就被他们玩坏了。”常胜委屈的不要不要的,对着手指,“收起来等我长大了”
这段时间是难得的清闲的时间。可紧跟着,冬季的生产任务就下来了。
方云跟林雨桐商量,“医院肯定是不能抽出多少人手的,但是学校我想咱们努力努力,还是能不拖后腿的。我想办个缝纫厂和制鞋厂。”
“缝纫厂没机器干不来,咱们也别贪多嚼不烂,就办个制鞋厂吧。”林雨桐刚才一听就头大,学生刚改成全天上课,如今又得加大生产量了。还缝纫了,还是制鞋吧。这个纳鞋底的活,可以一边坐在教室里听课,一般纳鞋底。
想想着一幕,林雨桐都想皱眉,回头得叫安来想想办法,学校得跟印刷厂联系了,讲义印出来没人一份就省的做笔记了。
制鞋其实是个复杂的事,有许多工序。得收集破布烂麻片,糊鞋底。一层一层的糊起来,然后贴在木板上,大冬天的不好干,就放在炕上烤。然后再有专人做成大小号码不一的鞋底子出来。纳鞋底林雨桐也能干,为了以身作则,天天晚上熬到半夜纳鞋底。四爷陪着他,在家里帮她搓麻绳。搓麻省是用一个陀螺吊起来的转动,一匝一匝的麻绳就这么搓出来了。可是这种陀螺是有数的,不可能叫林雨桐带回家里来。四爷叫找了个长的匀称的大土豆,给上面插上一根如筷子粗细的棍棍,瞧他转的也很顺手。两人合作,一晚上得纳一双鞋底才算是完成任务。纳鞋底这活,可是半点都不可能偷工减料的,检查的非常严格。
军鞋是有严格的标准的一只鞋底沿边纳两圈,里面纳一百一十行,每行三十针每只鞋底要纳够八百七十针码到九百六十针码。到底多少针,这得看鞋子的尺寸。军鞋如今只分了三个码,分别是八寸、七寸七分、七寸四分。按照对应的码数看对应的针数,要抽查的。一旦不合格,坚决不进入队伍,就成了废品。连负责人都要被严肃批评,次数多了,是要被记入档案的。
比起衣服,鞋算是最费的了。所以林雨桐也没想偷懒,做的认认真真的。
初雪下来的那一天,来人请四爷和林雨桐,说是从京城来了几位故人,要见他们。
两人面面相觑,实在想不出这人是谁。
林雨桐将孩子托付给白元“别出屋子,就在家里玩。我们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你照看好他。”
白元应了,也就自己能留下看孩子了。
四爷摸了摸常胜的头“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将大衣穿好,帽子戴上,林雨桐给四爷将衣服领子扶起来当风,她自己则围了围脖。两人相互搀扶着,跟着往出走。
原来是来了一个考察团,从京城而来,里面有个两人都熟悉的人,宋怀民宋校长。
这一碰面,心里都不由的感慨。
宋怀民主动伸出手,“一别经年,还好安然无恙。”
四爷伸出手“实在不敢想这种时候见到了故人。”
两人握着手没松开,就又相互拥抱了一下。这才分开,宋怀民伸手跟林雨桐握住,“小林啊,想不到实在是想不到。当年气质卓然一派新女性气息的林先生,如今”他上下打量一番穿着灰色旧军装的林雨桐,“还是一样精神。但却有了不一样的气质。”
林雨桐就笑“这些年您过的还好吗夫人她可还康健。”
“国都沦陷,倭寇横行,活着也不过是个亡国奴。”宋怀民带着几番感慨,“工党在正面战场上表现不俗,武器自造却也不输倭寇,我就知道是老弟之功。”他不由的想起黄涛飞当日为这个事情几度斡旋,最后却“你们大概不知道,涛飞不幸阵亡了。”
啊
四爷脸上露出几分怅然了,“谁能想到当日一别,就是永别。”
三个人叹了一番,宋怀民就道“马革裹尸,也是军人的归宿。不说这个,我这次来,也就是个跟着凑个热闹。不过带来了一批图书,希望对你们有用。”
那就再好不过了。穷日子过的,边区就没有不缺的东西。
在接待处说了半天的话,宋怀民提出要出去转转,“每个人眼里的言安都好似不太一样,我既然来了,就想到处看看,真实的言安是什么样的。其他人也都有人陪着出去了,我呢,就专门请了你们来,一是他乡遇故知。二是找你们做导游,我听到的一定都是实话。我这可没叫你们为难吧。是你们的首长说的,言安没有不可见人的地方。”
四爷摆手,“要是不畏风雪,那就到处走走。”
三人说说笑笑,就往街上而去。即便下雪,街上的店铺也开着门,该做生意的还在做生意。宋怀民左右看看,“这街上的商店是不是边区政府经营”
这个还真不是。政府经营的只有一个光华饭点和合作社。剩下的都不是。
四爷实事求是的道“商人,普通百姓,都是私人性质的,政府不干涉。”
“哦”宋怀民好似很诧异,“资本多少政府是否从里面抽取了营业税”
这个林雨桐还真不知道。
四爷倒是清楚的很“几十万到几十元,成本不一。但肯定没有从里面抽取过任何营业税。”
宋怀民倒吸一口气“那田地呢百姓的田地有没有被没收的”
土改分田肯定是有,但分田也没分到政府身上。
四爷摇头,“自主经营,没有干涉。新开垦的田地也是如此。”
“农业税总得收吧”宋怀民站住脚,似乎都要怀疑四爷粉饰太平去骗他一样。
四爷笑了笑“要是收入低于四百斤,那是不收取的。要是高于四百斤,多出来的部分每一百斤收一斤的粮食。”
那岂不是说收五百斤的粮食,只收取一斤的赋税。
四爷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记得每户最多不能超过七斤半这个量。”
“此话当真”宋怀民的神色郑重了起来。
四爷指了指来来去去的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随便问谁,都能说个差不多。”
“再没有其他的税收”宋怀民掰着手指算,“比如房租地租糖盐布等,不管是买还是卖,这都是要收税的吧”
那是真没有。
四爷明白宋怀民的心思,“不着急,你多走走,多看看,自己就有答案了。”
虽然跟宋怀民的关系亲近,但是四爷和林雨桐还是没有贸然将人往家里带,这是不合适的。宋怀民也是个知道轻重的人,逛了半天,最后在光华饭店吃的饭。也没要别的,就是羊肉泡馍,管饱。
宋怀民哈哈大笑,“我们途径西按,也没吃上地道的羊肉泡。如今倒是想尝尝。”
林雨桐就笑“秦北的羊肉不错,膻味不重。您尝尝,保管您爱上这味道。”说着,就在一边给两人剥蒜。配着蒜吃,滋味更妙。
宋怀民左右看看,拉了四爷的袖子低声道“你们还是谨慎一些的好,这次来的人里面,很有几个专家,可能会提出去参观药厂这样的地方。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还要谨慎应对才好。”
四爷一愣,“多谢了。”转脸却问道,“好好的,怎么就打起这个主意了。”
宋怀民点了点四爷“你还给我装糊涂,你们不是拿你们的中药,跟阎老西还有换西药,换物资兵可是他们的底气,能救人的都是好东西。有人往上告了那几位一状,这不,姜拿这些手握重兵的没办法自然就有人替姜出谋划策,这主意可不就打过来了。”
四爷看了林雨桐一眼,“你觉得呢”【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