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海边, 你吗”笔记本电脑大开着, 放在书桌上, 心野长枝的脸放大了印在屏幕里,大约过了几秒钟, 小早川明美也凑过来了, 她一板一眼地说,“那记得带好防晒霜, 别晒伤了,太宰君。”
“放心放心。”当事人兴致勃勃地扯了几件衣服,塞进包里,心野长枝露出了非常一言难尽的表情,“我说, 不要当着女士的面扒拉衣服。”她像个姐姐一样,没有太多羞涩之意地指出,“要是里面夹着内衣怎么办”
“我才不会当着女士的面做那么失礼的事。”太宰回答, 他说话时很快活, 谁都听得出来。
“我觉得你至少得带条有南国风情的中短裤去。”小早川明美倒是挺认真地看他收拾, “总不能穿着西装裤去海滩吧, 虽然我也不觉得你会游泳。”
“好主意。”太宰点点头, 煞有其事地说。
之后他们聊了些事,比如说最近过得怎么样, 九州的生活如何, 心野长枝与小早川明美不知怎的成为了室友, 当然, 她们也做了很好的朋友,五天之前太宰寄给心野长枝的信件中说了要去海滩,收到信之后后者难得打了一通视频电话,就为了看太宰带什么东西走。
在生存能力上,太宰治不算是白痴,但也说不上多好,他家里太空了,冰箱里的食物从某方面来说堪称单一,说到底不过是各个牌子的蟹肉产品还有水与凉茶。
填饱肚子是没问题,但即便是日本人也不崇尚每天就用罐头充饥。
这样的生活状态,让人没法不为太宰多操心些。
两个女生隔着屏幕,合理地规划太宰的行李,告诉他要带哪些,不需要带哪些,怎么把衣服折叠平整放进包里,而不是窝成一团塞进去,期间太宰晃动着海藻手臂,试图让两人放过他,然而无论是心野长枝还是小早川明美,都一副随时随地会从屏幕里跳出来的模样,若是他不听两人的,搞不好下午她们就坐飞机来东京了。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行李终于打包完毕,太宰“筋疲力尽”地倒在地上,当然,只是装出来的。
“太宰君。”小早川明美定定地看着太宰,她的眼神实在是很有存在感,“请一定要玩得愉快。”她说,“大海的水太咸了,不是什么入水的好地方。”
“放心吧放心吧。”太宰凑近屏幕,他的脸被无限放大,在长方形的格子里塞得满满当当,“这一定会是个快乐的假期。”他对两名女士眨了下眼睛,“那么,先再见了。”
屏幕,变黑了。
集合点定在东京站,说是东京站,他们却不需要乘坐新干线,更无需乘坐地铁,八百万家的沙滩是私人沙滩,她父母听说雄英的同学要去玩,干脆直接大手一挥安排了一辆观光巴士接送,同学们在感叹之余无不欢天喜地地答应了。
“18、19、20、21。”饭田一丝不苟地清点人数,最后以扭曲的姿势反手点了自己的人头,“很好,人都到齐了”
“班长。”有人举手询问道,“为什么你要穿成这样。”这不仅仅是个人的问题,而是全班的疑惑,暑假到了,全班的同学都穿着自己的衣服,大体上都是休闲装,走在东京的街上也不会觉得过分出挑,只有饭田,他的穿着实在是太岛屿了,夏威夷衬衫、大裤衩,配上梳的三七分的头发,还有精英才会戴的半框眼镜,某种意义上,古怪到了好笑的地步。
“既然是去海滩,穿着打扮上也必须有海滩的风味。”他的回答一板一眼,配上手臂弯曲成直角的动作,像是古老的机器人。
同学无奈地笑出声“嘛,怎么说,还真是有班长风格的回答。”
太宰站在人后,笑眯眯的,指不定在笑这件事,同时,他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爆豪站在太宰的右后方,看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看完短信,笑得更高兴了。
嘴角上扬的弧度,原来只是浅浅的,但在某一瞬间,两侧的肌肉提得老高。
只有嘴角笑了,眼里却不曾见到笑意,他浅薄的伪装只能骗过其他人,却无法隐瞒爆豪胜己。
他懒得用什么辞藻形容太宰的状态,不管怎么说,在看完他超不过一秒的变脸之后,爆豪额头上的皮又纠结在一起了。
[真难看。]
他想。
[能面都比他刚才的表情好。]然而,就算是日本的小孩子,岁时看见能面表演,除非是不知者无畏的,稍微有点意识的孩子都会被黑白面具吓哭。
太宰的表情在他看来比那要糟糕多了。
[信息上写了什么他接到什么通知了]烦躁涌上爆豪的心头,然而即便在心里喊三百声“去死”,烦躁却不曾消退,相反他心里越来越不舒服了,就好像有什么大祸将临头。
“各位,车来了。”八百万挂断了电话,随即就通知班上的人,几乎是话音刚落,一辆载客30的巴士便徐徐开来,那巴士看上去很好,在阳光下驶来,外壳像是镶嵌了一层金子。
“上车吧。”
在正副班长的招呼下,人一个接着一个地上车。
保须市,7:56 a。
波澈健整日整日坐在地下室里,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经年不接触阳光的苍白,就算是吸血鬼都会比他更喜欢出门些,起码他们不排斥沐浴月光。
这是一间半圆形的房间,大大小小的屏幕错落有致地排列在墙上,或许是成日成日受到辐射,波澈健的脸上有点点雀斑。
他眼窝是陷进去的,身体疲惫,精神却亢奋,从昨日起,他就盯着好几面屏幕,一动不动地看着。
从半空中忽然开裂的容一人通过的口子,穿着酒保服饰一团雾气,还有他放在记者桌子上的牛皮纸袋种种情形都被摄像头忠实地记录下来,传递给波澈健。
“他一定会找记者。”不知多少天前,太宰曾经跟波澈健面对面坐着,分析死柄木吊的下一步行动。对死柄木,波澈健是很不屑的,他当然不认识小时候的他是什么模样,却听太宰提过,总归没有什么好词,再加上先前敌联盟组织的两次袭击,都让他很看不上眼。
格调也好,过程也好,都太粗糙了。
“如果有太宰先生在的话,根本不足为惧。”在说这话的时候,波澈健眼中的恳求之意越发明显了,“为什么不自己去做呢,太宰先生,只是小喽啰而已,如果太宰先生想的话,别说是出入都内,就算是成为首相也是没有问题的,只要稍微等一段时间,无论有多少敌人都能解决。”
[为什么、为什么会要用鱼死网破的方法]
太宰耸耸肩“没什么特定的理由,只是我做完这件事,我就没有要做的事情了,仅此而已。”他又灵活地开启了下一个话题。
“经过了记者入侵雄英事件后,死柄木已经清楚了记者群体的力量,他是那种好牌一定会迫不及待打出去的人,更何况对他来说,我站在英雄这边绝对是他无法忍受的。”三言两语就把死柄木的心思摸清楚了,“交给英雄或者官员也可以,但他潜意识里不信任当权者,或者说是拥有金钱权力的人。”太宰顿了一下,“这可能是他儿时经历导致的,此外又给afo教导得极度痛恨英雄。”
“婴儿的心思很好猜,他们随自己的喜好进行判断,排除那些,披露对象就只剩下我刚才说的。”
“然后是确定范围。”他手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太宰所掌握的电脑技术不及波澈健,却远远高于常人,即便是做骇客,他也会是最顶尖的。在日本社会有立足之地的大大小小媒体标志,排列在页面上。
“首先,死柄木虽然痛恨权威,但他其实相信权威的力量,对欧鲁迈特的敌意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
哗啦啦,大半媒体的标志都消失了。
“其次,只要是与朝日相关的企业,都不可能播报相关消息,政府的喉舌也不可能。”
依次删除了英雄周刊等等,最后剩下来的只有寥寥几家,太宰又顺手圈点出有资格写批判文章的人“大概就是这些。”他讲,“要是有行动了,快发表来,就跟我说说吧。”
波澈健以崇拜的目光,送他离开。
而之后事情的发展,跟太宰猜得一模一样,若真说有什么细节上的误差,大概就是死柄木附在牛皮信纸中的要求,他只寄送了一部分的情报,并且给每位记者都留下了一封信,要求第一部分消息在某日某天准时发,然后接下来的情报他会分三天给这些媒体工作者。
一天只爆料一部分,不仅能够充分调动民众的积极性与好奇心,话题有时间发酵,还能让话题的中央受到煎熬。
本应该是这样的。
当把“第三阶段行动开始”的消息传递给太宰时,就算是波澈健也不得不产生了如此的想法。
[计划这些事时,太宰先生究竟在想什么呢]
[他有没有哪怕一秒,感到过悲哀]
[有没有哪怕一秒,对这社会感到过留念]
他又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大概没有吧。]
[假使世界上有让他停下步伐的人,太宰先生就不会做出这些事情了。]
国道,8:30 a。
同学们都很高兴,女生叽叽喳喳地聊天,谈论今夏的泳衣,部分男生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时不时发出猥琐的笑声,还有就是前后座一起联合打游戏,但什么的都有。
太宰是游戏队伍的一员,他的技术很不错,一般的ga boy根本无法与他相提并论,也就爆豪发起狠来按游戏机键盘,能够稍微压制他一阵子。
“滴滴、滴滴”
“叮咚”
手机响了,是a新闻推送的提示音,因为a软件不同,或者是同学们的设置不同,声音也不同。
聊天的人没有停下来,打游戏的人也没有停下来,但闲暇之余还是有人摸出手机,扫两眼上面的新闻,标题也就那样,再点开内容却发现出问题了。
“多名英雄离奇死亡的缘由,曾经的那些英雄”丽日御茶子不由把题目读出来,点进标题,直接跳转到新闻内页,最上首的是一段视频。
其他人也停下来了,蛙吹梅雨问“是新闻吗”
“哎。”丽日御茶子应了,“是刚刚推送的新闻。”她说,“好奇怪啊,不止一个网站推送了。”
加载完成,视频开始播放,是个五分钟的短视频,上来画面就十分震撼。
“这是以前很活跃的英雄,斯蒂尔曼吧”八百万也凑了上来,他们这些英雄科的学生,就算对其他人都不了解,对曾经的现在的英雄却要如数家珍,尤其是像她这样的理论派,就连第一代英雄的姓名以及事迹都牢牢地记在心上。
“我记得他是在七年前的营救事件中忽然身亡的对吧,当时他的英雄排名已经是第三位了。”
“是的。”丽日御茶子也应和道,“而且他当时的死亡方式,非常离奇。”
斯蒂尔曼的能力是非常强大,也非常戏剧化的,他能够操控铁,当然没有精细到可以影响人血液中的铁元素,但是刀具砍在他身上时会软化得如同豆腐块,枪械、子弹,只要有用钢铁包裹,就无法伤害到他,当年甚至有人认为,在现代社会,他无疑是个性最为强大的英雄。
他成为英雄的年龄也很早,等排位晋升到no3的时候才25岁,在那个时代已经是少有的天才了。
“是死于枪械对吧。”蛙吹梅雨也加入了对话,“死的时候发现他身上一共有20个枪孔,子弹就散落在附近。”蛙吹说,“明明是从来不会被子弹伤到的英雄,却死于子弹,大部分人认为是在他死后有敌人对着尸体泄愤才这么做的。”
“但是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人知道斯蒂尔曼的具体死亡原因是什么。”
对话到这里,视频开始播放,这五分钟的视频是剪辑后编在一起的视频,视频一开始是斯提尔曼年轻的脸以及他的上半身。
“这个地方”八百万的记忆力非常好,她将过去看过的图片资料与现在的视频结合在一起,“没错,这就是他牺牲的地方。”
也就是说,这段视频是过去不曾被发现的,斯蒂尔曼生前最后时刻的视频。
视频中的斯提尔曼大概拉着什么人,他柔化了自己的表情,手也在视频的框外,似乎正牵着另一人的手,还时不时和颜悦色地说些什么。
[奇怪。]
丽日御茶子想。
[他的视觉落点很奇怪,太向下偏移了,这样的高度,应该是牵着小孩子对吧,而且是连一米五都不到的小孩子。]
视频是无声的,忽然,斯提尔曼看向正前方,他的表情变了,变得十分冷峻,那无疑是英雄在看敌人时会有的眼神。
无数枚子弹,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他冲来,看着的人心里也响起机枪的声音“哒哒哒”“哒哒哒”。
英雄伸出了一根手指,他的招牌动作,他用手指划了个圈,一般情况下,在斯提尔曼做出这动作之后,那些子弹应该会弹开,但是、但是,它们还是笔直地向前,义无反顾地穿透血肉之躯。
“”
有女生忍不住伸出手,遮住自己的嘴巴,不知不觉间,刚才在聊天的女生已经都站在丽日御茶子的身后,盯着小小的手机屏幕看,少有人能捕捉到英雄牺牲的瞬间,而事后,就算是无良的媒体人也不会放出他们的遗照,因为那太残酷了。
英雄的幼苗们纵使听说每天的牺牲人数在不断上涨,却也没有直观的感受,对他们来说“听说死亡”与“目击死亡”是两个不同层面的事。
接下来的视频都大同小异,曾经活跃却不知为何忽然去世的英雄,他们死前诡异的情状都暴露在摄像机镜头前,倘若是有点理智就能发现,摄像机端得很稳,根本不是什么路人拍摄,而一定是有所图谋,那些英雄们都处在屏幕的最左或者最右,总而言之,紧贴着他们的某个人都被剪辑掉了,绝对有人跟他们在一起,因为英雄们的姿态,都是拉着人的姿态。
前面的视频,指向性并没有非常明显,英雄个性失效的原因有很多,药物、其他个性,比方说相泽消太,他也能让其他英雄的个性失效,但是最后一段视频,指向性实在是太明显了。
那是一位类人的英雄,身上出现了非常鲜明的动物特征,并且他的能力来源就是动物,但是在某个特殊的时刻,他身上的动物特征突兀得消散了,而那过程让人不得不想到了之前在网络上流行的一段视频。
[太宰同学]
丽日御茶子在心中默默地念叨这个名字,她实在是忍不住了,扭头看了太宰治一眼,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但那一定是非常惊惶,非常恐惧的表情。
而太宰,他看见了丽日御茶子,于是抬头,给她一个浅淡的微笑。
那笑容,仿若神佛。
“母亲,”津岛修治跟寂小姐靠着坐,后者在看新约全书,多么奇怪啊,从很久以前开始寂小姐对宗教,不止是日本的宗教还有西方的宗教、耶和华、佛祖、女娲、伊邪那美,她对神抱着异常的兴趣,于是津岛修治问了,“什么才是神什么才是佛他们跟人到底有多大的不同”
“我想想啊。”寂小姐难得对这个话题产生了兴趣,她微微抬头,葱白似的手指尖点在嘴唇上,“果然,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吧。”她说,“这是我很喜欢的,古代人说的一句话,但其实人类根本做不到嘛。”
“哎”
“就是说,所谓的神明啊,是要对自己经历的一切都无动于衷的存在。”她露出一个非常古怪的,却又好像蕴藏某种哲理的笑容,“只有对自己所遭遇的一切苦难、一切快乐、一切悲伤都无动于衷,才能对他人的苦难快乐悲伤无动于衷。”
“神佛,就是那样的吧。”
连自身也感觉不到,什么都是无,什么都没有。
寂小姐落泪了。
津岛修治更加迷惑了,他从来没看见寂小姐哭过,尤其是对方现在的表情,简直像是教堂里悲天悯人的圣母像,头一次他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同情“寂小姐,你为什么哭了”他说,“女士落泪,实在是再糟糕不过的一件事。”
“因为,刚才讲了很值得悲伤的一件事。”寂小姐是这么回答的。
她发出一声叹息“真可悲啊。”
[可悲的究竟是神佛,还是不为此而叹息的你呢]
[身体太宰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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