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须市是座普通的城市, 它距离东京圈不是很远,在贯穿东西的新干线上有自己的位置, 没有古都的名声,也没有太多的风景名胜,即便是游客到此, 也不过去看看保须塔或者是博物馆海洋馆。
它的经济不是很差, 却也不是太好, 总之,在众多城市里没什么存在感, 城市外是大片的旷野, 没有海洋,相对东京大阪,这里的流动人口并不多。
新干线跑得很快,行驶一小时就到了保须,太宰跟相泽消太坐一排,眼中布满血丝的中年人一上车就闭上眼睛, 似乎睡了个昏天黑地, 而太宰,他捧着游戏机,两根大拇指在键上按来按去。
动作幅度不大,总归没有打扰到身边的人。
到站前几分钟,车厢内响起提示的音节, 几乎是同时, 相泽消太就睁开眼睛, 看他眼神,察觉不到丝毫的睡意。
“下车吧。”在太宰站起身前他就从货架上拿下了两人的行李,而后者的一双眼睛还黏在掌机上,走路时都不怎么关注脚下,只让相泽消太领着走。
旅馆就在保须站周围,坐落于市中心。才出新干线站,就见西装革履的男性快步走来,对着太宰他们弯腰鞠躬,将人领到提前预定的酒店。
等到酒店放下行李时,太宰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双手在游戏机界面上拼命地按着,他似乎在玩一款赛车游戏,过u字型发卡弯的时候还会夸张地晃动身体。
“冲啊冲啊。”
“run”
游戏机调成了外放状态,偶尔能听见背景的bg,相泽消太在心中深深地叹一口气,随后走近太宰,以种近乎于专横独断地姿势强行从他手中把游戏机抽了出来。
“啊。”
太宰的手空空地悬着,他似乎还有点委屈,像是小孩子被抢走了自己最喜欢的玩具一样。
“说说看吧,你有什么打算。”相泽消太说,“既然坚持把自己当作诱饵,暴露在斯坦因的面前,就应该有治住他的办法。”他以严厉的眼神扫视太宰,“为什么一定要把他引出来,为什么地点是保须市。”
他从来不敢小看太宰,甚至将对方的智慧放在了很高的位置,现在时间地点都很合适,不抓着人问他就不是相泽消太了。
“打算的话,就是什么都不做啊。”太宰说,游戏机虽然被抢夺走了,却没有停止运行,没有了操控人,车辆垂直地冲出轨道,撞在墙上,掌机处爆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就连相泽消太都被“ga ”的电子音扰乱了一瞬间的思维。
“ga ”
“ga ”
“只要我站在这里,站在保须市的土地上,故事就已经开始了。”他竖起一根手指,立在嘴唇前,没人能从太宰的表情中解读出他现在的想法,他神秘莫测的笑容,被相泽消太牢牢记在心里。
死柄木漫无目的地行走在保须市的街道上,夜幕降临,街道左右两边纷纷亮起了灯牌,有老式的霓虹灯,有简洁的白灯。“滋啦”“滋啦”,电流声在耳边流窜,高大的路灯也一座接着一座,纷纷点燃,那些飞舞的蛾子萦绕在灯罩周围。
各式各样的杂音涌进他的耳朵里,有人们的笑谈,有崩溃的吼叫,汽车尾气的排放音,ed屏幕投放广告的音响
他觉得自己的皮肤越来越痒了,手指忍不住在皮肤上抠挠,留下几道红痕。
有人曾经告诉过他,皮肤的瘙痒,是他尚为人类的铁证。
“为什么”脑海中浮现出当时的画面,那时候的他年纪不算大,甚至可以说很小,十岁肯定是没有的,因为不记得具体是哪天出生的,也无法精准判断年龄,他只记得自己的背佝偻着,头发留得不算短,向前倾的时候,就能把脸给遮住。
无论是蜷缩的身躯也好,略长的头发也好,都给了他安全感。
“为什么说,皮肤痒才是人类。”死柄木问,“津岛你的话,也没有过吧。”
他比津岛修治年纪大,但后者,从那时候起就总是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大人派头,让死柄木不是很舒服。
回答他问题时也是。
“哎,怎么说呢。”他们坐在高背椅上,双脚提着,碰不到地面,死柄木不喜欢这种椅子,起码他希望脚能够到椅子的杆,让他有支撑的着力点,津岛修治却喜欢轻飘飘的,他甚至在天台的围栏上坐过,一旦重心不稳,就会直接摔下去。
“对每个人来说,是否为人类的枷锁,都是不一样的。”他在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没有看向死柄木,“比如说你,每次瘙痒的时候,都控制不住自己的个性,想要破坏什么对吧。”
死柄木没有吭声,津岛修治说的或许是对的,当他烦躁的时候,当他不愉快的时候,当他、当他想要粉碎什么的时候,皮肤上的瘙痒就会变得愈发严重。
而平时,只是隐约有所感觉。
“但是,人活在世界上并不是本性如何就要做什么事情的。”他在说这话时语气淡淡的,就像是想到了什么浪费自己天赋肆无忌惮的人一样,“良知、道德、基础观念,这一切都会约束人,死柄木你大概就是被约束着,所以身体才会自发性地瘙痒,以抑制过分膨胀的破坏吧。”
“”死柄木陷入了沉默,“是好还是不好。”
“怎么说呢。”修治说,“对我来说应该算是好事吧,在我的概念中,人就是应该被各种枷锁束缚着的,如果真的释放天性,追逐欲、望,不就跟野兽一样了吗”他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头美丽的野兽,寂小姐就是那样的人,当她开始为了趣味而不断将人的性命玩弄在股掌之间时,津岛修治便无法用以前的眼光看待她。
[修治君,是个好孩子啊。]
似乎有人这么说着。
“还能感觉到皮肤的瘙痒,证明死柄木你依旧受到了某种限制,没有随着天性将一切都崩坏。”津岛修治说,“对我来说,这正是人类的象征。”
[人类的象征吗]
死柄木还想说些什么,但那时究竟要说什么话,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修治把嘴紧紧地闭上,开始旁若无人地打游戏,他憋了好一会儿,在等修治抬头正眼看他,却等来了老师。
“修治君和吊在做什么”他和颜悦色地询问着,像是名好好先生。
“打游戏啊。”记忆中的津岛露出了让他厌恶的,喉咙口犯恶心的笑容,像是尊空洞的人偶,只有躯壳,内里都是空的。
“这样啊。”
回忆到此为止,就结束了。
[好痒好痒好痒]
死柄木更加用力地抠挖脖子上的肌肤,他不知道是被拨动到了哪根敏感的神经,皮肤更加痒了。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真的还活着吗津岛修治]
记忆向前跑,无端地想起雄英体育祭上出现的画面,他背着黑雾看了好几次录象回放,每次都确定那是津岛,但等放完之后又觉得那不是津岛。
总之,老师跟他宣布了津岛修治的死讯,那应该真的是死了吧。
[但是、但是]
[你真的死了吗]
不远处的ed屏幕还在放广告,终于不是女星代言化妆品的广告了,而是太宰治的作品,他读过太宰治的书,老师说过,阅读书籍是学习的最便捷途径,所以他看书,看各种各样的书,哲学书文学书漫画书,太宰治的书是黑雾拿来的,说是当下很有名的书籍,但他看了两眼就丢到一边。
看完是看完的,死柄木的阅读速度很快,但字里行间中,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却又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这股气息让他非常得不舒服。
当他阅读文字时,就像在跟谁较劲一样。
[等等。]
停留在脖颈上的手指终于不动了,他在心中念了好几遍太宰治的名字,终于把太宰治跟斯坦因联系在一起。
[英雄杀手斯坦因,好像是那家伙的狂热粉丝吧]
他咧开嘴唇,光是看他的下半张脸,就能感觉到无穷无尽的恶意。
[既然这样的话,就送你一份大礼好了,反正按照斯坦因的性格,应该会来找叫太宰的人吧,听说他之前像个斯托卡一样袭击了朝日文库,这样的人竟然还有人追捧,真是让人太不舒服了。]
[不过,都找到了文库,作者见面会一定也会参加的吧,这样的话]
他耸动肩膀,在街道上无声地笑了起来。
[津岛津岛津岛津岛津岛你究竟在哪里津岛修治]
赤黑血染,或者说斯坦因,迈着并不疲惫的步子走进位于保须市的出租屋。
作为敌人的斯坦因从来就没有被英雄抓到尾巴,因此,身为正常人的赤黑血染,也能够在社会上有一席之地。
他刚才才去书局买了在保须市特别发行的太宰治文集,从太宰借用类似“焉岛众二”之类的化名,在杂志上发表文章时,他就开始关注了。
回到出租屋,房间里的东西很少,只有两只旅行箱以及一床被褥,打开旅行箱,生活用品是没有的,只有满满的书籍。
书的种类有点驳杂,英雄小说,欧鲁迈特的相关共识书,哲学书,文学书其中绝大多数书都被翻了很多遍,从此看来他起码是位热爱阅读并且热爱思考的人。
把居于最上层的书一本一本挪移开,下面则是些被个性社会严禁出版的书籍,或者说是论文,内容大同小异,都是研究阿喀琉斯的。
相关的学者说,他是前个性时代最具有个性的“反英雄”,不管官方是把他打成敌人也好,或是其他什么,在学者、民众以及崇拜者的心中阿喀琉斯是绝对不同的。
不过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个人的理解也绝对不同。
最下面,也就是研究书籍的底部,是些复印件,这些复印件都是当年阿喀琉斯罪状书的复印本,为了找其它们,他耗费了无数的时间与心血,总归是一张不落地搜集齐了。
通过研究对比,他发现最开始的几张与之后的大部分书内容并不相同,大概从他活动的第二年开始,手书都出自一人。
即使让最苛刻的评论家来看,都会认为此人的书法非常不错。
[太宰治吗]
赤黑血染的心情非常复杂,本就是崇拜的作家,有一天却发现他成为了自己最崇拜英雄的“助手”,是的,他认为自己可以这么想,帮助阿喀琉斯抄写整理罪状的,只有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而且他从一而终地看着阿喀琉斯,与他一起行动。
[这样的人,一定是世界上最接近阿喀琉斯,并且最了解他思想的人。]斯坦因是这么想的。
[我要跟他见面,我要跟他确定阿喀琉斯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的思想究竟如何。]斯坦因想,[我要证明,我要向全世界,向他曾经的助手证明,我才是阿喀琉斯真正的继任者,世界上的真英雄只有他与欧鲁迈特两人。]
[我要践行他的理想,给社会敲响警钟。]
他曾经以为,自己做的事情不需要太多人的理解,不需要太多人的认可,他只希望阿喀琉斯可以看见自己的作为,认同他的理想。只可惜从某个时间段开始,他心中的英雄,他的偶像他的灯塔他的指明灯就消失了,敌人间隐隐间流传着说法,讲阿喀琉斯已经死了。
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依旧有了一个被前人认可的机会,而身为思想犯以及狂热空白者的斯坦因,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我才是阿喀琉斯二世]
“赶上了赶上了赶上了”霍克斯一边喋喋不休地念叨着,一边冲出英雄事务所,他把自己在办公室里关了好几天,处理了各种文书以及相关的工作与任务,从百忙之中抽出了大半天的闲暇。
他走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像一阵风,出入事务所的英雄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末了捡起地上的几张纸片。
“怎么了霍克斯先生也太赶了吧。”
地勤女郎恰好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把几人的谈话收入耳中“因为霍克斯先生的朋友遇到了麻烦。”她说,“他急着去帮助自己的朋友。”
“哎”那人说,“霍克斯先生有朋友吗”
说来实在有点惨,no3的英雄霍克斯实在是晋升得太快了,校园时代他就在不断跳级,以至于没有太多熟悉的人,等到进入职场后,过分张扬的性格又让他树立了许多敌人。
他只有前辈、崇拜他的后辈、受到保护的民众,总而言之,霍克斯作为英雄,很孤独。
“当然有了”地勤女郎有点生气,“是让他相当牵挂着的朋友。”
她甚至会产生种奇妙的错觉,霍克斯先生是钉在地上的木桩,而太宰老师则是在空中飘荡的风筝。
[或许,霍克斯先生就是担心在不知不觉间风筝飘走了,才会违犯懒散的本性,迫不及待地伸出手,紧紧去抓住他吧。]
想完后地勤女郎摇摇头。
[哎呀,这是什么古怪的比喻啊]
[身体太宰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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