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今年多大了,这个年龄的正科级可不多见呀!”张常财试探着问道。
张常财虽然对于肖致远的来路一无所知,但年纪轻轻的,就能挂上正科级,要是朝中无人的话,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一想法虽说有几分武断,但当面对坐在身边的肖致远之际,张常财的的确确就是这么想的。
既然认准了肖致远是有背景的,那借着这个机会交接一番,对他而言,应该有益无害。陈道军本来只是让张常财安排干部科长送肖致远下去就行了,他却以肖致远是城里人对乡下的情况不熟悉为由,要亲自送其下去。他这么做,除了说出口的理由之外,心里还另有打算。
“张部长过奖了,我今年二十五了,之前,在长恒县委办给领导做过一段时间服务工作,正好赶上了市里搞的县际干部交流工作,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在这批干部任命中,好像有两个年龄比我还小的呢,呵呵!”肖致远说道。
这一番说辞是肖致远早就想好的,二十五岁的正科级可是很惹眼的,不管人家信不信,他总得要给个说法。至于说这次提拔的正科级当中是不是有年龄比他轻的,他也不清楚,但谁会当真去调查呢?
“哦,原来如此呀!”听到这话以后,张常财露出了一个很是满意的表情。
通过这番交流以后,肖致远意识到他必须及时从招商局和沂水乡的转变中醒过神来,这事不管是哪路神仙做的手脚,他都可以以后慢慢打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通过张常财了解一下沂水乡的情况。
肖致远心里很清楚,要是继续心不在焉下去,无法了解相关情况不说,甚至还有可能得罪身边的这位张部长,让其觉得自己太过倨傲,有看不起他的意思,那才才叫得不偿失呢!
别看眼前的这位只是组织部副部长,但要想给他使点绊子什么的,那可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打定主意以后,肖致远冲着前面开车的司机说道:“师傅,麻烦你把后面的车窗打开,我陪张部长抽支烟。”
司机听到这话以后,将车速稍稍放慢,然后打开了车窗。
“小肖呀,前面就是沂水乡了,这儿可是全省出名的水乡,环境绝对是没的说。”张常财指着一个个或大或小的池塘说道。
在肖致远的曲意奉承之下,张常财收起了之前的不满,愉快地和肖致远交流起来,至少表面上看上这样的。肖致远虽然对这样的做法很有点不以为然,但既然决心要踏上官程,那就得随行就市,否则等待他的,只会被淘汰出局。
肖致远透过车窗,看着从眼前一闪而过的一片片水域,心里感慨良多。正如张常财所说的,这儿的空气和环境都没有话,这点对于一直生活在钢筋混凝土浇筑起来的城市里的肖致远来说,更显得难能可贵。
张常财看了肖致远一眼说道:“小肖呀,你到了沂水乡以后,如果遇到什么不懂的问题,多向冯宝山同志请教。他是沂水的老人,光在党委书记的位置上就干了不少年头了,现在更是书记、乡长一肩挑,工作能力非常出众。”
肖致远听到这话以后,很是吃惊当他平复一下心情,转头向张常财的脸上看去时,对方则正侧目看向车窗外,仿佛刚才那话根本就不是出自他之口一般。
如果张常财不做出如此这番姿态的话,肖致远倒不能百分之百地确认他刚才的那番话里另有深意,现在这种情况,他则没有半点怀疑了。
张部长的这番话乍一听并没有任何问题,但只要稍一思虑的话,就会发现其中的问题所在。
冯宝山的工作能力要是真非常强的话,那早就应该调到县里去了,不可能在沂水乡党委书记的位置上一干这么多年。这还罢了,让肖致远觉得最无法理解的就是现在他竟然书记、乡长一肩挑,这可不符合组织任命原则。
这种情如果在某一特定的时期出现的话倒还罢了,但从张常财的话中来看,冯宝山的这种情况存在不是一天、两天了。
肖致远决定就这个问题向张常财打听一下,他虽感到这样做有点不合官场的道道,但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张部长,这位冯书记果真是能人呀,能者多劳固然没错,但组织上也不能让老实人吃亏呀,你说是吧?”肖致远两眼直视着张常财问道。
张常财听到肖致远的这番说辞很是诧异,他刚才之所以抛出话头,虽说有提点对方的意思,但也不乏有考察这个年青人一番的想法。对方如果听了他的话以后,什么也不问,说明这年轻人还是有一定城府的;如果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话,那他就果断地把此人从结交的意向名单中划去。
官场上流行欺老不欺少的说法,如果年青人一点城府都没有,如愣头青一般,恐怕等不到别人来欺,早就自己把自己搞趴下了。
肖致远的这番说辞可是比什么都不说还要高一个档次,他不光提出心中的疑问,但从言语之间却什么都听不出来,和刚才张常财的那番话有异曲同工之妙。
张常财之前的想法是不管肖致远能领悟到什么程度,关于赵大山的情况,他只说这一句,现在听到肖致远的这话以后,他改变了主意。
“小肖说的不错,我想这种情况也是暂时的,县里一定会考虑的。”张常财说道,“沂水地处水乡,老百姓们的觉悟不高,工作难做,之前一连换了三任乡长,效果都不是太好,县里领导同志也为之犯难呀!”
说完这话以后,张常财啪的一声,点上一支烟,摆出一副再不开口的架势。
肖致远听到这话以后,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伸出右手轻摸着鼻尖,想搞清楚对方话里的意思。
经过一番分析以后,肖致远感觉到张常财的话中有两个意思,第一,冯宝山在乡里非常强势,一连三个乡长被挤走,这就是明例,至于老百姓神马的,那只是张常财一个借口而已;第二,县里有人对沂水的情况很是不满,这点很好理解,不管谁担任县领导,对于这样强势的乡书记都不会待见的。
尽管张常财话里的意思,肖致远很容易就分析出来的,但同时也产生了新的疑问。既然县里有领导对冯宝山很是不满,那他怎么还能书记、乡长一肩挑的?这可不是仅凭资历老就能解释的。
除此之外,肖致远感觉到最为困惑的是,张常财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张常财的这两句话透露出的信息非常巨大,肖致远发现自己无意当中踏入了一个漩涡当中,显然有人把他当做一枚问路的石子投到了沂水乡。
至于说这个人是谁,肖致远不得而知,但最起码不是身边的这位张部长,他还不够那个资格。在这件事情上,别说张常财,就连指名道姓把他放到沂水乡的组织部长陈道军的分量都不够。
肖致远觉得在南兴县够资格这么做的,一个是县委书记赵文华,另一个则是县委副书记、县长孙明阳。至于说究竟是他们当中的哪一位,还有待进一步观察,肖致远对此并不着急,要搞清楚这些,以后有的是时间。
对于张常财此举意欲何为,肖致远虽然无法看透,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对方对他应该没什么恶意。既然如此的话,这人倒可以结交一番。肖致远心里很清楚,此时有一个熟悉县里情况的人提点他,那他将会少走许多弯路。
肖致远的心里尽管有这个想法,但他却知道这会不宜再向他对方请教沂水乡的问题了。该说的,人家已经说了,要是再问下去的话,那就让其为难了,交浅言深可是官场的大忌。
“张部长,感谢你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送我过来,改天找个机会,我想私人请你吃顿饭,不知张部长是否赏光?”肖致远看着张常财一脸真诚地说道。
张常财听到这话以后,笑着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我可事先申明呀,大酒店我可不去,小馆子就行。”
“哈哈,哈哈!”两人一起齐声大笑道。
桑塔纳在爽朗的笑声中向着沂水乡疾驰,路边的大叶杨和不远处的鱼塘快速地在肖致远的眼前闪过。
桑塔纳进入沂水乡政府院子里的时候,肖致远注意到张常财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了,虽说不上一脸严肃,但表情还是相当紧的。在长恒官场的时候,虽然也见识过一些领导的变脸水平,但也眼前的这位张部长相比,那可是小巫见大巫了,都说底层官场最能锻炼人,这话真是一点不错。
当车停住以后,肖致远本准备下去帮张常财开门,转念一想,这个想法迅速被其否决了。他可不想给沂水的领导干部们留下一个溜须拍马的印象,再说,张常财也未必就希望看到他这么做。
肖致远等司机帮张常财打开车门,对方下车以后,他才推开了车门。既然不帮张常财开车门,那他就一定要在对方的后面下车。
张常财虽然也是正科级,但组织部的人到乡里类似于过去的钦差,见官大一级,今天又是特意送肖致远到沂水走马上任的,自然要以领导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