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上的话,太庙里的慧行禅师来信了,皇后娘娘在太庙住得挺好。另外,紫禁城里也一直都有来信,说是宫中一切安好,请皇上放心。”陈彪根据来信如实回。
最近皇上每日里都很忙。
白天忙着四处视察,还要发放朝廷赈灾的银两和物品。
夜里回到临时安顿的营帐,还要批阅各种折子。
而那些琐碎的小事,就由他和苏培盛传达。
本来呢,皇上是可以住在当地的官员安排的宅子里。
可皇上嫌那些官员不作为,不乐意住在他们家中。
又不想带着众多人手,去住那些客栈什么的。
因为那样的话,那些侍卫和奴才,也得需要一笔很大的花销。
为了节省银两,尽量将每一分钱都花在赈灾上。
所以,皇上每到一处视察,都是就地打的临时营帐。
大夏天的,野外蚊虫多,即便再怎么防范,皇上的身上也被蚊虫咬得到处起红疹。
可他还不让太医给他瞧,只管办事。
但皇上就算忙得顾不上自个,只要一得空,都会记得问他皇后如何。
哪怕是再忙,也会问上一两句。
他也不太记得皇上是第几次问他了。
只知道起码不下于六次。
听说皇后挺好,四爷眸光微微转了转后,又问:“那个慧行在太庙多久了?”
“具体多久奴才不知道,只知道他是章嘉国师的徒弟之一,并且打小在太庙里出家修行的。”
那章嘉国师是康熙帝敕封的“灌顶普慧广慈大国师”。
而皇上这些年来在禅宗上的修证,也得益于章嘉国师的教授与印证。
可以说章嘉国师是皇上的良师益友。
所以皇上非常的信任他。
以至于对他底下的徒弟也非常信任、放心。
四爷听了陈彪的话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然后才一手从容挽缰,一手霸气甩缰,骑着马朝今日的目的地奔去。
而他身后的官员和侍卫,也纷纷骑马跟上。
以及装着赈灾物质的马车也缓缓跟上,留下一地的尘土飞扬。
这些日子,四爷都马不停蹄的去各处灾害最为严重的地方视察。
然后用朝廷带来的银子,直接性发放到那些灾民手中,并让信得过的官员,以最快的速度修水渠。
如此一来,便省去了层层剥削。
将那些赈灾的银钱和物品,完全交到百姓们手中。
他还安排了农学士,留在当地教百姓们如何让庄稼尽快长出粮食来。
大约半个时辰后,四爷到了一处村庄。
这个时候,太阳就跟火球一样,火辣辣的悬在天空中,向外散发着灼灼热气。
因为长时间在烈日下骑马,他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一身藏蓝色的锦袍,也被汗水浸湿。
村子里的里长早就在村口等候着。
与他一起等着的,还有三三两两的村民。
如今他们一见了四爷,就跟见了活菩萨一样,跪在地上叩首:“小的叩见皇上。”
里长又黑又瘦,脸上的皱纹就跟地里的裂缝一样。
不知道是见到四爷太过紧张,还是饿得没有力气,一双腿在打摆子,整个人看起来弱不禁风。
他的头上裹着白色的毛巾。
身上穿着打满补丁的破旧衣服。
但衣服穿得很整齐,看地出来是精心打理过的样子。
可能这样一件衣裳,已经是他家里最好的了。
只是他的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就跟几月没洗的拖把布。
就连身上也散发着一股子没洗澡的汗臭味。
因为遇上干旱,饮水都困难,洗漱自然就成了奢侈。
四爷并没有嫌弃他,而是离蹬下马,亲自扶了一把年迈的里长。
里长被四爷这么一扶,一双长满老茧的双手,立马就握住了四爷的手。
他抬头看着四爷,难过地道:“皇上,小的总算是等到了您。六个月了,从年初到现在,咱们这就再没下过一滴雨啊。”
他的手就跟干树枝一样,手指头都伸不直。
脸上写满了“苦”字。
说话的时候,布满皱纹的眼角,还渗出了无奈的眼泪。
四爷紧了紧里长的手,没说话。
而一旁的张廷玉则上前,道:“你放心吧,皇上这次来,就是为了解决你们的困难。不过现在时间紧迫,我们待会还要赶着去下一个地方,所以你还是先带着我们到庄子上看一看吧。”
“好,好。”里长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带着四爷进了村庄。
四爷便带着侍卫和官员,负手走进了庄子。
似火的烈日照在他的面上,有些刺眼。
大地像蒸笼一样,热得使人喘不过气来。
庄稼地里,早就被太阳烤成干裂的土黄色。
到处都是一道道大拇指粗的深深裂纹。
那些裂纹宛如干渴的嘴,正张大嘴巴期待着老天爷降雨。
随处可见临时安葬的木质新牌位,就跟乱葬岗一样,估计就是最近这阵子下葬的灾民。
不知道是不是安葬的比较马虎,伴随着热风,空气中不时闻到一阵又一阵腐臭味,似是尸体散发出来的。
这一刻,夏日里该有的蝉鸣和知了叫声没了,只看见一些高高拱起的坟头上,蚊蝇乱飞。
以及三三两两的乌雅在枝头上叫着。
还有猫头鹰的恐怖声音,在村庄上空传过。
几只家犬饿得瘦骨嶙峋,趴在土房子门口伸着舌头。
并且,四爷一路上还看见不少挖野菜吃的饥民。
以及用木勺给孩子喝水的大人。
那些水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远远看去,就见木勺里的水浑浊不堪,还混有泥土。
不一会儿,四爷远远地瞧见一处地方有许多人聚集在一块儿。
似乎还有哀嚎的哭声。
他抬起手,指了指那一处,“为何聚集了那么多人。”
语音刚落,只见里长顿了一下后,才用沧桑又悲凉的声音回:“唉,那里原是村里的临时救济站,可是日子一长,村里也没有什么余粮了,竟竟成了临时安葬区,否则那些小孩和妇人本就饿得没有力气,家中若是丧了人,根本就没有能力和力气安葬他们,只能村里人一起帮个忙。”
闻言,四爷长眉微蹙,“目前为止,你们村庄大概死了多少人。”
“我们村庄原就是人口颇多的一个庄子,原来有三万多人,刚开始闹饥荒的时候,虽说也死人,但没这么厉害,如今闹起旱灾,村上只剩下两万两千人了。”说到这,里长抹了抹泪,带着颤颤的哭音道:“可怜我那孙儿和老伴,也也在前几日离我而去”
三万多人,只剩下两万多人了,这可是死了三成的人口。
听到这些,四爷袖口里的拳头攒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