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说出去,没人会相信。
有着铁腕手段,乾纲独断的康熙帝。
此刻居然像个爱吃糖果的老顽童。
在儿子和孙儿面前,接连吃了两颗糖果,皮了一把。
当康熙把第二颗糖吃下后,他笑着看向弘毅,问道:“皇玛法问你,这个糖里面,都有些什么?”
“回皇玛法,这糖是孙儿的额娘,亲自做给孙儿的。里面放了草莓干,烤花生。烤杏仁和新鲜的牛乳。”弘毅如实回。
“那你为什么要在袖袋里带着。”康熙淡淡问。
一般只有女孩比较喜欢吃糖。
他很少见到男孩子,随身带糖的。
“因为”弘毅低垂着头,有些难过地回:“我总是生病,常常要喝药,小时候我怕苦,额娘就给我准备了糖,现在不怕苦了,但我也早已习惯,因为每次喝完药吃糖,我就觉得那些病,都算不得什么了。”
说着,他抬起了头,清澈明亮的眸子里,闪着希冀的光。
“所以皇阿玛吃完这个糖,也会像我一样好起来的。”
康熙剑眉一挑,明显的不太明白,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四爷,投去询问的眼神。
“回皇阿玛,他生下来是个早产儿,体质比旁的小孩要弱一些,病的次数便也多些。”四爷将手里的药碗,递给了奴才后,又给康熙掖了掖被子。
“原来是这样。”康熙恍然大悟地颌首,道:“你这么一说,朕便记得了,几年前你特意提起过,要将他放在福晋身边养着的。”
“嗯,小时候他是在福晋身边带大的,自三岁起,就一直养在儿臣的前院。”
康熙抬头,将视线再次落在弘毅身上。
他牵了牵唇,道:“男孩就要有男孩的样子,生病算不得什么,切莫因为此事而自卑或伤心,不值当。”
“皇玛法说的是,孙儿谨记在心。”弘毅直勾勾对上康熙的眼睛,话锋一准,道:“不过,我从未因为自个生病而伤心,我只是怕额娘和阿玛为我+操心,因为每次我病了,额娘都守在我床前。”
康熙眸光微转,挑眉问:“老四,你家的福晋是乌拉那拉氏吧?”
“回皇阿玛,正是。”
康熙问过后,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弘毅一点都不怕生,跟个小大人似得,还操+起心来了。
“皇玛法,你生病了要多喝热水,夜里要睡好,还要吃蔬果,保持愉快的心情,窗子也全部要打开,这样空气才能流通,呼吸新鲜空气,如果您觉得闷的话,可以看些喜欢的书,或者找人聊天解闷,这样您就不会觉得痛苦了。”
“大阿哥!”四爷狠狠瞪了弘毅一眼。
康熙却没所谓地问弘毅:“你为何懂得这么多?”
“刚刚孙儿已经说过啦,因为我常常生病,所以久病成医,懂的也就多一些。”
康熙扫了四爷一眼,手指着弘毅晃了晃,笑道:“你看看小小年纪,还久病成医了。”
“皇阿玛,您别听他胡扯,儿子这就把他轰出去。”四爷起身,拉着弘毅就要往外赶。
谁知道身后却传来康熙随和的声音。
“老四,你退下吧,让他留下来。”
闻言,四爷低头看了眼弘毅,不放心地道:“皇阿玛,他就是个小屁孩,什么都不懂,儿臣怕他冲撞了您。”
“朕看他挺好的。”康熙的目光,一直落在弘毅身上,并道:“你出去知会一声,往后你和老八都不必来了,就让弘毅每日来朕跟前。”
“是。”四爷拱手,命令道:“大阿哥,还不快谢谢你皇玛法。”
“谢谢皇玛法。”弘毅这会倒是有些怯生生的了。
叫他露个脸,他倒是没在怕的。
倘若让他天天呆在康熙面前,就算他才七岁,他也晓得需要讲究很多规矩。
于是,自打这一天起,弘毅每日到康熙跟前陪着。
谁也不知道,康熙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然而,只有康熙自个心里,跟明镜儿似得。
他老人家一把年纪,已经不太好骗了。
不管是后院的女人,还是膝下的儿女,又或者朝堂中的大臣。
各种各样的争宠手段,他早就烂熟于心。
看着那些女人,在他面前情意绵绵。
皇子皇孙们假装孝顺,背后恐怕巴不得他死。
还有那些大臣们,口口声声称他为皇。
私下却已经想好了后路,开始拉拢中意的皇子。
他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瞧着面上不显,却有股悲凉涌上心头。
这就是子孙那么多,没一个能亲近他的原因。
那种畏畏缩缩怕事的,他不喜欢。
刻意阿谀奉承的,也不喜欢。
胆子太大,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他认为是皇子没教好,就连带着皇子,更加不喜欢了。
反倒是弘毅这一种,拿小孩子方式,跟他沟通的,最讨他喜欢。
就好比现在,他教弘毅念书,可弘毅却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
看着身旁稚+嫩的面孔,仿佛这一刻,他不是什么帝王,他就是个卧病在床的普通老爷爷。
正体会着爷孙的乐趣,慰藉着丧子之痛的心情。
弘毅在御前学习,于四爷来说,是件好事。
要知道,皇子辈的,能和康熙亲近的,也只有那么几个。
皇孙辈的,就更不用说了。
反正弘毅是第一人。
这让不少皇子皇孙,羡慕嫉妒恨。
八爷本来和四爷一起侍奉康熙的。
可康熙说不让他侍奉,就不让他侍奉了,让他有些恼。
四爷虽说也被淘汰,但他好歹有个争气的儿子。
所以,不管弘毅跟他,谁在康熙跟前侍奉,那都是好事。
反正都是一家人。
可八爷就不一样了,他黄昏时知道这个消息后,气冲冲地到了郭络罗氏的居所。
“八爷到!”
郭络罗氏闻声赶到院子。
只见八爷穿着一身月牙白的锦袍,衣摆袖口纹着银色的暗花。
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幽暗深邃的眸子很温和。
她盈盈福身行礼,“请爷大安。”
八爷不看她,不做声,抬脚就往屋里走。
见状,郭络罗氏心知他心气不顺。
她跟着进屋后,让奴才给他上了碗绿豆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