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政科办公室门外响起敲门声,“进来。”周科长说。
门被缓缓推开,周科长抬起头,对站在门口的人说:“凌寒,进来吧。”
凌寒走进办公室里,回身将门轻轻关上。然后站在原地,等待周科长下一步的指示。
“凌寒,过来坐下。”周科长用手指了指自己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凌寒走过去,坐在椅子上。
周科长仔细打量着凌寒。长发已被修剪成统一的齐耳短发,单薄的身子上套着肥大的蓝色囚服,但这些仍旧掩盖不住凌寒的美。她皮肤白皙,但似乎缺少了些血色,大大的眼睛里也看不到什么生气。对于凌寒的状态,周科长见得太多了,几乎每个新来的服刑人员都和现在的凌寒一样。
“我看过你的档案。你入狱的原因和其他人还是有区别的。不过即使你是无心之过,但终究也是触犯了法律。既然来到这里,就调整好心态,静下心来,踏踏实实地改造。你还年轻,好好表现,争取减刑,出去后还是可以有好的前途的前途的”
类似这样的谈话周科长已经有过成百上千次了。虽然内容大同小异,但周科长每次说的时候都是发自肺腑。
“你的律师左澜昨天来过。她好像不光是你的律师,也是你最好的朋友吧。你被转送到这里的第一天,她就递交了探视申请。凌寒,非亲属办理探视手续不那么容易,申请好不容易批下来了,你为什么要拒绝左律师的探视呢?”
凌寒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她沉默着,没有回答周科长的疑问。
“我大概能猜到你的想法。”周科长见凌寒没有回应,于是换了另外一种方式跟她沟通,“其实每一个刚进来的人都非常不适应,也会萌生出一种绝望,于是干脆切断跟外界的所有联系,让自己自生自灭。”周科长倒了一杯水放在凌寒面前,“凌寒,这段经历只是你人生中的一道坎,跨过去就过去了。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跟管教说,也可以跟我讲。”
“我不需要探视。”凌寒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周科长做了近二十多年的狱管工作,服刑人员的心理她很了解,尤其是凌寒这样的刚刚入监的,心态更加复杂,不是做一两次心理疏导、谈一两次话就能起作用的。
周科长打开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到桌上。“凌寒,这是左澜写给你的信。按照规定,信件已经检查过了。”
凌寒抬头看着桌上的那封信,眼里闪过一丝??,放在腿上的手动一下,却没有伸手去拿。
“你可以把信拿走了。”周科长以为左澜没明白她的意思,直接把信推到凌寒眼前。
“我不想拿。”凌寒低着头,双手紧握在一起。
周科长想了想,将信收进了抽屉,“信我先帮你收起来,你什么时候想看就告诉我。”
周科长说完,走到门口,打开门,将门外的女狱警叫进来。“带她回去吧。”周科长对女狱警说。
“走吧。”女狱警对凌寒说。
凌寒站起来,走向门口,女狱警紧跟在她身后,将凌寒带回了监室。
监室的门在身后关上了。凌寒走到床铺边,在床沿处坐下,强忍多时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在决定放弃上诉的同时,她也做出了从此以后不再和左澜、梅天东有任何联系的决定。对于梅天东,她要让他没有负担地去大学深造,他会有很好的前程。至于左澜,凌寒不想再让她为自己奔走,她也觉得无颜再见左澜。自己已经是个犯人,可左澜是个律师,一个律师有一个犯人朋友,这对左澜来说总归不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情。就让自己在他们两个的世界里彻底消失吧。
凌寒拒绝取走信件这件事,周科长决定暂时先不告诉左澜。亲友中有人进了监狱,这不仅改变了服刑人员的人生,对他们的亲友而言也是巨变。周科长看得出左澜对凌寒的担心,如果现在让她知道凌寒的决定,对左澜也是不小的打击。只能期望于凌寒会慢慢回心转意。
凌寒转入监狱已经一个多星期了。新入监的服刑人员都先要接受一个月的思想教育,包括学习法律法规、监狱的规定等。和凌寒一起新入监的总共八个人,凌寒是这八个人中学历最高的,其他几个人最高学历只有高中。除了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儿,其他人的年龄都比凌寒大。
凌寒记性好,学东西学得快,但她却一点都不张扬。从进来的那天起,她就把自己放得比尘埃还要低,她不主动和别人交流,别人问她话,她的回答也很简练,绝不多说一句话。
监狱对新入狱的服刑人员安排了心理辅导,管教也常常找她们谈心。每次管教找凌寒谈话,凌寒都是问什么答什么。管教提到凌寒从前的生活时,凌寒就会沉默不语。
每天除了上课外,就是在监室里待着。其他几个人慢慢开始熟络起来,对各自入监的原因和刑期也都非常清楚,但其他七个人除了知道凌寒的名字外,对她其他的事情都一概不知,因为凌寒几乎不怎么和其他人交流。每天回到监室后,她要么坐在床沿处看着窗外的天空发呆,要么就是躺在床铺上,面对着墙壁。
凌寒的不合群让其他几个人对她颇有微词,“都是犯事进来的,装什么清高。”监室里渐渐有了这样的声音。凌寒好像没听到似的,仍旧独来独往,和其他人保持距离。
这天晚上,吃完晚饭后,凌寒和其他七个人在女狱警的押送下回到了监室。今天晚饭的饭菜有些咸,凌寒回到监室第一件事就是倒了一杯水。水有些烫,凌寒端着水杯,走向自己的床铺边,想着凉一凉再喝。
还差几步就要走到床铺边的时候,突然一只脚伸到她的面前,凌寒来不及躲过去,整个被绊倒,趴在地上,水杯里的水全洒在她的手上。她“啊”地叫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