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文学 > 玄幻小说 > [霹雳]快雪时晴 > 第174章 论鸿蒙如何破除
  “救……”命啊!

  “谁是汝舅舅!”轰!

  “你……”听吾一句解释!

  “吾才不是汝舅舅!”轰轰!

  “吾知……”道你不是!

  “知道吾不是汝还敢喊!”轰轰轰!

  惨遭极招糊脸被打飞一遍又一遍的中阴界绿毛王简直委屈:殢无伤,你敢不敢让吾说一句完整的话啊!

  起肖剑者的答案当然是连着救驾的六独天缺也一起……轰轰轰轰轰轰!

  见到宙王被打飞一遍又一遍,鼻青脸肿的血傀师欣慰地点了点头:果然,吾道不孤啊。

  圣魔元史书页抽搐扭曲了一下:所以我说你是幸灾乐祸个鬼啊!眼前这只绿毛王可是整个中阴界方圆八百里唯一一个愿意与殢无伤为敌的人啊,他要是被殢无伤打死了,你是打算和矩业烽昙绑定在一起被某个起肖剑者外带亲友团剁成馒头馅吗?!

  血傀师沉吟了一下,左手敲右手:……对哦。

  对哦你个头啊!这是卖萌的时候吗?关键是你这张老脸卖萌能看吗?圣魔元史觉得自己早晚得被血傀师气得成精,还不给吾去救人!

  被圣魔元史吼了一声,大虫爷瞬间坚定了救人信念。他深知自己这点渣战力不是剑者的对手,所以他气运丹田便是一声大喝:“且住手!罢……”某虫其实想喊的是“罢斗”,奈何这个斗字还未出口,因年龄缩水而脾气暴躁的白九就直接一剑砍向他,给他下了定论,“还爸?谁是你爸爸?吾才不是你爸爸!”

  被打飞出去的虫爷,一路托马斯回旋地摔成了滚地葫芦,吐了好几口血之后才反应过来一件事:等等,我是不是被殢无伤占了便宜?

  圣魔元史:这是重点吗!

  ……喂,请问是三幺五吗?我想投诉一下我家反派的质量啊,能申请退货吗?

  ————

  不管怎么样,拜血傀师的英勇献身吸引了白九的注意力所赐,宙王陛下好歹得到了一个求救场外观众的机会。这回他可不敢再耍梗了,趁着白九在砍血傀师,他直接一个虎扑抱住了吃瓜群众楼至韦驮的大腿。“天之佛,你一定要救孤啊!千载之前,孤可是助你对抗过天之厉的。当初孤剑主也借了,封厉地点也借了,能帮的忙都帮了,如今事过境迁你可不能忘恩负义不管孤的死活啊……”

  “嗯?什么天之厉?”显性洁癖的佛者哪能忍得了一身连血带泥的绿毛王挂在身上,正打算抬腿把他踹一边去。

  宙王一直被鸿蒙气团关着禁闭,哪里知晓外界苦境大失忆的事情,看楼至韦驮举动还以为他是故意装傻不救自己,气急败坏之下竟收起了哀求的嘴脸,脱口便是威胁之语:“好好好,楼至韦驮,既是你背义在先,可莫怪孤无情在后!当日你为除天之厉曾答允孤引红潮入苦境半日,之后为阻红潮而杀人造墙。天之厉被封前暗算你佛身诞魔,你便顺势将亲子送来中阴界抽魂。如今忏罪之墙便在边境,你那亲子更在眼前,你不肯救孤,可是谋算着要借刀杀人,灭孤之口!”

  “一派胡言!”杀人造墙,佛身诞魔,正是害得天之佛众叛亲离、天下共诛的两条罪状,如今听得宙王提起,楼至韦驮一时间被气得浑身颤抖,完全压抑不住自己那暴脾气,也不管此时功体不全重伤在身了,撸衣袖便要对着宙王来一套禅天九定。却不想天官赐福竟在此时拦住了他——“至佛且慢。”

  不得不说,素还真的人格魅力光环哪怕只是一魂化体,又哪怕这一魂化体还带着个小眯缝眼面具,也能辐射整个中阴界。换作旁人拦阻,天之佛早就用“遍净昙华释大千”教他做人了,但是对于素小号他却愿意倾耳一听的,挥手便散去掌上真气。“你待如何?”

  “诶,至佛杀他不过徒脏手掌,既然宙王话已至此,当然是……”天官赐福露出了一个和面具上一样的灿烂微笑,猛然薅着绿毛王的脖领把他从天之佛身上拽了下去,丢到了正想偷偷爬起来逃跑的矩业烽昙身上,砸了他个嘴对嘴,“请陛下向天佛原乡的审座大人说明一下千年前遭止战之印掩盖的事情真相,还至佛一个清白!”

  ————

  千载时光飞逝,几人性命留存。止战之印盖下,过往何处容身?

  当年的那场佛厉之战实在太过久远,亲历者寥寥,听闻者无几,而随着鬼觉神知盖下止战之印,这段往事便在苦境灰飞烟灭了。天官赐福因为时间城之故,的确是极少数还记得厉族存在之人,他也愿意相信天之佛背负之罪全属污蔑。但在此众人皆醉我独醒,连楼至韦驮自身都遗忘过往之时,他毫无证据,势单力孤,又如何能够破除阴谋,为至佛洗刷冤屈呢?

  明知佛者无辜却袖手旁观,这样的事素还真实在做不出。因此,万般无奈、无法可循之下,天官赐福才想出要在公开亭当面揭露玄玄血傀师这一没办法的办法的。没想到,他因为误入剑者起肖现场,被剑者拖走放了公开亭所有人的鸽子,又辗转来到了中阴界,竟在此地遇上了一只没有失忆又亲历了这段佛厉争端的大活人——宙王!

  素小号默默地为自己的幸运值点了个赞,嗯,不愧是绑定了波旬三体的飞龙在天命格,这种随便作死都能遇难成祥的感觉,还真是浪里个浪!

  矩业烽昙方才刚想逃跑就被绿毛王压了个正着,嘴对嘴直接被某个中阴界之主夺走初吻,正恶心地趴在地上吐得要虚脱,就听天官赐福说道:“你们两人,宙王陛下要细细讲明佛厉之战,审座大人要好好听清宙王所言,若是不听话嘛……”

  哼,不听话又如何?绿毛王也在一旁干呕,听到天官赐福的话,恶狠狠地瞪起眼睛。听你的话意现在被诬陷的人是天之佛,而此时此地能为他背书的只有孤,但就凭他千年前以武震慑,逼得孤不得不助他对抗厉族,这个仇就没完,凭什么让孤帮他洗脱罪责,门都没有!

  “王,人在矮檐下……”六独天缺试图劝一劝宙王。

  “不必再说,孤王就是被打死,重伤而亡被大卸八块,也绝不会说出千年前的事情!”

  然而,话音刚落天官赐福的恶意就糊了他一脸。呵呵,不肯说是吧,来人,放文青!素小号猛地一指宙王和审座,对着正追砍虫爷的白九喊道:“少侠,这二人说要认你当他们爹亲!”

  绿毛王:我不是,我没有,不是我说的!白九你一定听我解释!

  大审座: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我也没说我不听讲啊!

  奈何已经陷入“爹亲脸”诅咒的白九可没心情看眼相读他俩的内心挣扎,他拖着半死不活的虫爷步步踏雪而来,一双血色的瞳眸已然怒形于色,手中快雪名锋更是寒光璀璨!“血之赤色,足以尽染世间污浊,汝既贪恋血色暖意,吾定然成全!”

  宙王:……

  审座:……

  面对此情此景,某王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艰难的吐出两个字:真香!

  佛厉之事,照理来说在苦境中知之者甚重,不过宙王由于消息闭塞,还不知道苦境惨遭止战圣印全面洗脑的情况,以为素小号选他来作解释不过是因为中阴界主的身份比之天之佛友人下属更有说服力罢了,所以虽然心不甘情不愿,还是老老实实将真相说予矩业烽昙。

  千年前,厉族为祸一方,造业无数,天佛原乡为尽诛厉族,以天之佛为首开启佛厉之争。然而天之厉功体特异,非五太之气五剑齐聚难以斩杀,因此为集齐五剑,他亲入中阴界商谈借剑主封厉族之事,恰逢中阴界为红潮所苦,所以双方达成协议,中阴界愿为诛厉出力,而天佛也要将红潮引入苦境半日为中阴界留下喘息之机。红潮之灾虽重,厉族之祸更是刻不容缓。为保两境之安,楼至韦驮甘愿一背造墙之业,担万罪而运慈悲,这便是忏罪之墙因何而成。

  天之厉诡计多端,楼至韦驮设计五剑除厉,他则图谋魔化佛身。为污染至佛之身,他不惜屠戮万魔,取元炼晶。决战之时,混沌玄母内太极之气无法取出,天之佛只能以四剑封印天之厉,而天之厉也在被封印前的最后关头将魔晶连同厉元贯入天佛之体。纵然天之佛根基无匹,也难炼化魔厉双元,更使得魔晶魔气在佛厉双元催动下蕴生自我意识,竟然脱胎诞魔。魔胎降世,终成祸殃,天佛以为不得不除,但经由其体而生,何忍杀之?只能交于中阴界,以抽魂之法根除祸患。未料到宙王一时贪念,想以此魔当做与天佛周旋筹码,遂交托缎君衡抚养,这便是魔佛质辛因何而生。

  听着宙王徐徐道来,在场众人所思各异。

  血傀师和矩业烽昙异常安静,他们一个被揭露了精心策划的阴谋,一个骤然听闻了与记忆不符的颠覆性说辞,理应高声反驳,却同样不露声色地选择了沉默。晦暗不明的两双眼睛匆匆一对,审座满心不甘,虫爷野心昭彰,也不知他二人将要作何打算。

  而中原正道这边,几人越听往事越觉得天之佛的人设有点熟悉。嗯,愿担罪业护佛法,坠入无间亦前行。这理念,这做法,这佛路,总觉得哪里似曾相识啊。嗯,杀生,往生……龙宿忽然灵光一闪,脑海中仿佛有一串佛剑在配合着往生咒飞舞而过,吓得他一个激灵。喔,原来大师你是佛剑分说2.0洁癖炸毛升级版啊,连儿子都一样生了,幸会幸会。

  至于身为当事人的楼至韦驮,初闻之时自是全然不信,但一旦将自己代入进故事中的天之佛,便越是比照越是心惊。此般往事,这般选择,竟是和他此时所思所想所作所为一般无二,难道他当真曾经杀人造墙,佛身诞魔?他刚想否认,但看到一旁的质辛,却是心神一颤。这相似的面容,这天生的憧憬,这血脉的悸动,无论如何都不容他否认,此人便是他的亲子。罢罢罢,到了这等时候,过往岂容他狡辩,若非他所造,罪墙何故与他功体辉映,何来?也好,若造墙为业,吾自当负;若诞魔为罪,吾自当受……

  楼至韦驮道了声佛号,闭目不言,自然没看到被即鹿姑娘教坏了脑壳的魔皇质辛正双眼发光地望着他。某个即使处于失忆状态也二得天怒人怨的魔皇殿下,已经自动自觉地过滤掉了宙王话语中自己不想听的内容,从头到尾只好好听了那一句“佛身诞魔”。果然,佛者就是他“娘亲”……只可惜,剑者为啥不是他爹亲呢?

  一点都不可惜!白九他紧皱眉头,无言半晌,这才低声问道:“天之佛是何人,佛者不是一页书吗?”

  众人:……

  抱歉,他们忘了这里还有个喜欢破坏气氛不定时起肖的失忆剑者了……

  还有,都说了他是楼至韦驮了,为什么你人格转换了好几轮还那么坚定地认为他必须是一页书啊!

  ————

  不得不说,中原群侠这一次中阴界之行可谓收获满满,不但探明忏罪之墙背后红潮的情况,意外让千年之前被遗忘的真相水落石出,成功破解了天之佛身上的毁谤,还在中阴界找到了足够份量的人证可以带回苦境(宙王:孤没答应你们去苦境给楼至韦驮作证!白九:听说你要叫吾爹亲?宙王:……真香……),他们此时应该志得意满,满载而归才是。

  那么现在就只有一个问题了——他们该怎么归?

  一直惨遭镇压的绿毛王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对啊,本王倒要看你们怎么回去!

  现在罪墙之路有红潮封堵,拜鸿蒙气团不断压缩中阴界空间所赐,罪墙那里的虫海密度高到骇人,就算魔皇质辛不惧红潮,也护不住你们所有人。尔等能勉强冲进来已是侥幸之事,想要全身离开绝无可能!而其他去往苦境的通道,不是已经废弃便是尽数被鸿蒙气团堵死,孤倒是看你们到底怎么强压着孤去苦境给那个该死的天之佛作证!

  六独天缺嘴角抽了抽,实在看不下去自家的王继续卖蠢,小声提醒了一句:“王,他们要是也无法离开,吾等就只能在中阴界里等死了。”

  宙王:……

  没有理睬某个拉低反派阵营平均智商的绿毛王,中原群侠正凑在一起商量着如何才能打破鸿蒙气团回归苦境,越是商量越是头痛。

  “鸿蒙,混沌元气也。初辟生阴阳,而后生太易、太始、太初、太极、太素,终生万物。”道门先天的原无乡念叨着道藏里的语句,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鸿蒙难解便难在这混沌元气四字。若能自外而内化解气团,可以四象为阵,强解此厄,纵然凶险,但总是值得一试。但吾等遭困中阴界,为鸿蒙包围,自外之法难以达成,可若由内强辟鸿蒙,混沌元气生成的阴阳二气必将演化五太之气,交错迸发之下,源源而生,恐怕入内之人……”

  “入内之人九死一生。”无衣师尹眉头微凝,替小当家说完未竟之语。

  在座群侠不是绝代智者,便是千秋豪杰,多是见多识广之人,自然能明了由内化解鸿蒙的凶险。可是当此之时,鸿蒙吸收中阴界地气而不断扩张,已容不得他们迟疑不定了。去破鸿蒙,固然凶险;不破鸿蒙,十死无生!

  面对如此险恶的一局,哪怕如师尹、素小号这样的智谋之人也在不断权衡,倒是一向懒散、游离世外的儒门龙首做下了决断,“既然避无可避,便迎难而上。当日磐隐神宫之战,纵然弃天帝之威也难当众人合力,如今鸿蒙之气难道便强得过弃天帝吗?”

  素小号知道,龙宿故意在此时提及弃天帝,是为了激发众人斗志,心不定,谈何战而胜之?

  群侠纷纷点头,战意高昂。只有站在一旁的少年剑者完全不记得异度魔界的事情,低声问了一句:“弃天帝是谁?”

  绮罗生眨了眨眼睛,回答道:“一只见人就挠的波斯猫。”

  “嗯?”白九皱了皱眉,显然是没听明白,一只波斯猫值得一堆先天高人去围攻吗?倒是其余群侠纷纷捂嘴偷笑,心中最后一丝紧张不安也消逝了。

  见到众人放松了下来,龙宿说出了他的计划,“鸿蒙初辟,五太之气演化迸射的确危险,但若吾等以儒释道三位先天运用当日斩神圣招天极圣光作为抵挡呢?”

  天极圣光,太阳神特意留下来坑弃天帝的神罚之招。纵然因为此处不是磐隐神宫,无法借助神柱尽数驱逐五浊之气,但有殢无伤的终末剑意作为替代,想来残留浊气也不至于影响发招。若是能成功运用天极圣光,那么五太之气便能尽数化解,再有人能消除气团中的阴阳二气,鸿蒙之厄便就此化解了。不过……

  小当家悄悄看向了楼至韦驮。此招需要集合儒释道三家命元之力方能达成,在场众人中懂得三家功法的自然不少,但真正能够凝集三家命元,能够达到运用天极圣光要求的便只有儒门天下龙首,他这个南道真的银骠当家,还有天佛原乡的天之代表楼至韦驮。

  听龙首的讲解,此神罚之招更重命元,而不重功体,伤势未愈的天之佛也可以使用。但此招想要发挥作用需要出招的三人互相信任,心无挂碍。曾遭同门污蔑、挚友背叛的天之佛能够放下心魔,重拾信任吗?刚刚听闻自己造墙之业、诞魔生子真相的他,又能做到无牵无挂吗?

  感觉到原无乡的视线,天之佛竟是笑了。佛者嘴角微微勾勒,一丝坦然、超脱的笑意绽放开来,如同传说中摩诃迦叶的拈花一笑一般涅槃妙心,实相无相。

  “七情不昧四重恩,八筏常归十界魂。负业诸尘贤劫渡,无边水月大千存。”他低声吟诵着自己的诗号,然后说道:“吾之劫数吾自受,吾之业果吾自担。一朝洗去千秋瘴,何须一叶蔽泰山。楼至韦驮已明了本心,劳道者担忧了。”

  看着佛者眉眼之间的戾气不知何时悄然消散,目光之中澄明而安然,道者也忍不住露出了微笑。山洞相识本是失忆的殢无伤无意之举,但相交数月,原无乡逐渐将天之佛视为友人,如今好友终于洗尽尘染,明心澄澈,怎能让他不跟着欢喜呢?

  既然楼至韦驮没有了问题,天极圣光这一方案很快便被确定下来。气团之中形式莫测,众人不能全部进入,需要留下数人以备救援,因此战五渣的无衣师尹、能够防范红潮确保众人安全的质辛、还有精擅儒释道三家武学必要时可以充作救援的天官赐福都被留在外面作为策应,担负天极圣光破五太之气的是原无乡、楼至韦驮和疏楼龙宿,最终破解阴阳二气彻底瓦解鸿蒙气团的便是白九和绮罗生!

  虽然识海混沌,记忆混乱,直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一页书”要改名成天之佛,也搞不明白什么时候只会泡茶、种花和卧底的“屈世途”会精擅儒释道武学,但对于少年剑者来说只要知道一件事就足够了——他必须破解鸿蒙气团,否则绮罗生、疏楼龙宿、“一页书”……都会死去,而他,纵使历经千难万险,又岂能让自己的亲友置于险地?!

  时间城主曾言殢无伤经历流光回朔,灵魂冲击,神魂一时三化,记忆惨遭消磨,意识更是一片混沌。受到神魂分化的影响,剑者行事会比以往更加极端、冲动,只凭性格而决绝处事。

  三魂之中,无咎全无记忆,性情懵懂,放在心上的只有刀神九千胜。所以在推松岩,无咎才会在心情激荡之下险些误伤殊十二,又险些挖心自伤,而转世重生的九千胜——也就是绮罗生——便成了他的执念。白十多谋善思,目光如炬,体察内心洞如观火,是最早发现殢无伤对绮罗生感情的一魂。所以情之一字便成了他的执念,哪怕记忆恢复,他也要抢在本体之前讲明这一段感情。但白九却不一样……

  白九同样重视绮罗生,但他还没有明了这段感情的真意。他看重绮罗生,是将他当做了兄弟,兄弟有难他自然义无反顾,但当兄弟无恙时他也不在意相忘于江湖。身受三日之忘所苦,白九的感情坚固却又淡漠,在这样的白九眼中,身怀武道七修和奇花八部两门绝艺的绮罗生自然能够安然下去,不足以成为他的执念。他的执念是,即使自己根基浩渺千载,剑道堪称顶峰,依然保护不了必死的好友。

  人所执者,求而不得。无咎没能看到绮罗生安然成长,这便成了他的执念。白十未能表达出这段情感,这便成了他的执念。而白九,一直到他回归殢无伤的身躯,依然难以忘怀的却是他绝岭取药,设计谋心,也没能救下的好友素还真。这种守护不了亲友的痛苦便是他的执念!

  所以此时此刻的白九决不允许鸿蒙之气伤及众人!

  ————

  昔日无相经纬之地,而今鸿蒙聚集之处。当此之时,终末凝剑意,快雪生寒霜!

  白九背后名锋出鞘,闪念间已接连刺穿儒释道三人心脏,却除掉他们体内五浊之气。与此同时,绮罗生扇化江山艳刀,劈链一斩带着夺日之光力斩鸿蒙之气,竟然将这代表死亡的气旋斩出一丝缝隙。五人不敢耽搁,纵身一跃已进入气旋当中。

  刚一进入,风压利刃便逼身而来!

  “天风不落尘!”“一卸乾坤!”儒门龙首、道真当家当先而行,手中极招挥退风刃,力保身后伤重未愈的天之佛,也为肩负化解阴阳二气的剑者刀者保留体力。

  再向前行,鸿蒙初辟,五太之气随之演化,竟然幻化出当日佛乡五剑围攻天之厉的人物招式!白九一侧身,闪过逼命一招,却是一声轻咦,刚刚那名紫衣少年所出之招竟然是无咎剑法中的“动杀.咎”,而且剑意之中隐隐蕴含终末丧气,怎会如此?

  是破梦,可是破梦的景象为何会出现在鸿蒙气团的景象之中?绮罗生一怔,他虽然听宙王解释了千年前佛厉之战,但他却不知这被止战之印掩盖的历史之中竟然还有自家晚辈的存在,再想到阿兄至今未能恢复的神志,难道这一切都与止战之印的事情有关?

  战团忽来,不容细想。纵然龙宿和原无乡频频出手,但当日诛厉之战人员甚多,他们所发极招随着止战之印落下,纷纷被汇聚在这鸿蒙气团之中,如今随着五太之气而幻化出来,岂是那么容易阻挡得住?极招迸射,难以闪避,别说四个功体康健之人,就连血肉消失一半的楼至韦驮也手忙脚乱,接连接下了自家好友蕴果谛魂的幻象发来的极招。

  “一页书,留心。”快雪划过,荡开自天之佛背后袭来的“鬼潮万宗灭”,白九挥掌便以掌风将他送到了临近气旋风眼的所在,自己则和绮罗生极招尽出,刀光剑影横扫六合八荒,不让五太之气演化之幻象影响众人凝练神罚之招。

  见到佛者已经到达约定的位置,龙宿和原无乡身形连闪,也到达佛者左近。三人对视一眼,微微点头,当日对抗弃天帝的神遗之招横空再现!

  “天为日!”道者顺天为阵,观万物死生!

  “地为月!”儒者入世解惑,查百姓疾苦!

  “人为星!”佛者护法前行,担众生罪业!

  圣光破秽,混沌再开!五太之气随强,却强不过人类破天灭神的意志,一时竟然难进寸步。见到五太之气尽数被阻,只有佛厉双方之力生死纠葛形成的阴阳二气还在不断冲击引起天地动荡,正是刀剑斩阴阳之时!

  “就在此时!”绮罗生再无保留,恢复九千胜记忆的他刀道再进一步,比之千年前的刀神更多了几分历经时光、锥心刺骨后的坦然。刀是什么?是逍遥,是自在,是狂放,是快意,是沉沦,是悔恨,是感悟,是守护,是在他知晓自己的命是殢无伤断情舍命换来时,心中再也止不住的五味杂陈的灼热——“九天一击.千钧劈地!”

  刀既斩落,剑岂能不出?剑者手中快雪一旋,失忆千年所悟之招已然挥出,剑境千里,剑光九州,跨越海之初云之末,贯穿生之始死之终,哪怕沧海桑田、江山尽改、神志不清、记忆混乱,殢无伤初心不改——“初海终云!”

  刀剑齐汇,顶峰再临,阴阳二气再难逞威,竟然破裂开来。可是破裂开的阴阳二气没有像众人之前所思所想那般消散无踪,而是竟然汇聚了被天极圣光围挡的五太之气向气旋中心的五人冲了过来!

  “一荡山河满江红!”“任太虚.萧瑟鸣风!”“广果殊胜向尘寰!”“江山逆斩.断!”“一剑无咎!”

  极招对气旋,仓促应招之下,本已受伤的天之佛心肺一阵痛楚,一口鲜红已经脱口呕出,“噗……”

  小当家见好友呕红,顾不得自己也在危机之中,玄解刀已替楼至韦驮拦下冲向他的气旋,玄解剑连挥剑气却难以全数阻拦冲向自己的阴阳二气,连退数步之下内腑依然受创。

  见到同行战友已连伤两人,白九眉头紧蹙。他想冷静,但缠绕在白九这个身份上的执念却令他魂魄都在震颤。他想救他的朋友,他想保护他身边的人,但有时候哪怕身为先天顶峰,身为武道传奇,也会难以施展,只能看着想要保护的人死去……

  为何吾会是白九呢?是只有七成功体的白九呢?如果吾是殢无伤,是具有十成功体的殢无伤,是不是战友便不会受伤,是不是吾就可以保护他们!

  强烈的执念冲击着意识之海,无数记忆碎片在意识的深海之中翻涌冲击,本来正在追杀与被追杀的无咎和白十也被这不断波动的识海惊得停下了动作,而他们身上也不断闪现出记忆碎片投入脚下的深海之中。

  “无咎……白九……白十……吾到底是谁?”

  被少年收在怀里的流光时计忽然散发出夺目之光,一片片记忆的残片在时光的照耀下于识海之中拼接起来,逐渐形成一体。其中,磐隐神宫那一战的碎片竟然在时计的照耀下闪烁不休,仿佛生怕识海的主人注意不到一般。

  “吾是永岁飘零殢无伤……”

  终于,白九“看”到了这块碎片,这本不该是他的记忆,却又是他的记忆,有些陌生,也有些熟悉,但在少年眼中这些记忆从何而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在此时破开这凝结在一起的气旋,他要救他的友人!

  “剑心通明,澄月照江!”

  仿佛映衬着主人的心声,流光时计之中在止战之印落下时吸收的苦境十二个时辰的海量光阴竟然随着快雪的入道一剑挥洒而出,难以计数的时间冲撞着混沌的气团,将它步步分割,消化干净,而那多余的光阴则在气团的撞击下四散飞出,将气团之中的五人尽数包裹在内!

  突变来的过快过近了,白九只来得及拉过离他最近的绮罗生,以夺时之招为他拦下时光的冲击,当天之佛、原无乡和疏楼龙宿却被这浩渺时光击个正着,纷纷全身一震,阖上双眼,状似晕厥。

  “你们……”见到三人遭袭,白九顾不得意识之海依旧翻腾不休滚滚而来的记忆碎片,连忙与绮罗生去查看三人情况。然而还没等他们关怀之话说出口,这三人已经再度睁开了双瞳,彼此之间对视了一眼之后,了然的点了点头。

  在那对视的一瞬间,三人目光之中似乎显露出了一丝沧桑和幽深,潜藏着他们内心的不平静,然而这点波动没能被白九他们察觉,只有三人彼此明了那被时光冲击后闭目的顷刻经历了怎样的情形。

  恭喜至佛心境圆满,得成所愿。多谢。

  观龙首神色,应该亦有所得?的确。

  道者之手?心愿达成,双手岂足惜。

  三人没有吐露一字,只是望着鸿蒙气团破灭后天空坠下的轻雨微微一笑,尽在不言中。

  ————

  时间城之中,正在喝天真花茶的城主大人动作一停,遥遥望向了中阴界的方向,喃喃地说道:“原来那时的时轨交叠竟是因为此事吗?”

  “城主,什么时轨交叠?”为城主送蛋糕的饮岁好奇地问道。

  “诶呀,饮岁,吾只知道你饮尽了岁月,却不知道你连过往学过的知识也饮尽了。”某只蚊帐成精摇了摇头,“时轨交叠就是时间的轨道意外相交嘛。”

  饮岁:……吾知道时轨交叠的定义,吾想知道的是谁的时轨交叠了,又为什么交叠了啊!

  时间城主微微一笑,“这些事情又不重要。”

  “那对于城主来说什么事情重要啊?”

  “当然是饼干吃没了更重要了,再送一盒饼干过来。”

  饮岁:……怎么不胖死你啊!

  哈,一瞬千载,回首百年,追溯往昔,改地换天。城主对于饮岁的抱怨充耳不闻,笑着饮下杯中清苦的茶水,趣味了。

  ————

  那眨眼一瞬发生了什么?或许连置身其中的人也说不清楚,似梦似幻,如露如电,唏嘘间已跃千年……

  遭到时光冲击的时候,楼至韦驮只觉得精神一阵恍惚,再度恢复意识之时,便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一座阴森的宫殿之中,而坐在那宫殿首位的人竟然是中阴界的宙王。

  这是怎么回事?剑者他们人呢?

  难道吾还在鸿蒙气团的幻境之中?等等,吾的功体怎么突然恢复了,便是幻境之中也不可能让失去的一半血肉长回来啊……

  不知道具体情况的天之佛不露声色,双眼无意识地望向上首的宙王,把宙王看得直发毛。这个天佛原乡的天之代表该不会看透孤的谋算了吧,不行,趁着他没反悔得赶紧让他走。

  “既然协议已成,天之佛同意引红潮入苦境半日,那么缎卿,赶紧送天之佛回苦境,别耽误他诛厉大事。”绿毛王赶紧将麻烦人物丢给了自家老师,自己则钻回后殿找老婆了。

  拿宙王没办法的缎君衡连忙凑到楼至韦驮身边,好声好气指引他离开中阴界的道路,却不知表面上毫无异常的天之佛心神惊诧到何等地步。诛厉协议,引红潮入苦境……这难道是一千年前!这是怎么回事?

  ————

  怎么回事?吾也想知道啊。疏楼龙宿不动声色的望着面前年轻了不少的佛剑分说,默默地扇了扇华扇。

  一旁同样年轻不少的剑子仙迹正为两人做着介绍:“这位是学海无涯太学主的高足,疏楼龙宿。这位则是天佛尊的传人,佛剑分说……”

  吾知道他是佛剑分说,吾还知道他将来会成为佛门圣行者,吾等三人齐名会被称作三教先天,吾会成立儒门天下,与旧儒门分割,而汝会和吾成为邻居,而且还送了吾白玉琴作为贺礼……

  龙宿默默饮了一口茶压了压惊,光听说过佛剑经历过时空之战,他倒好,直接回到一千年前,也不知其他人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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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能如何,一起回到一千年前呗。

  原无乡躺在沧海云坪的草地上,啃着道真食堂历代传承号称五十年都不会过期的烧饼,默默怀疑人生。他不过就是嫌弃自家徒弟的烧饼做的太难吃,自己又懒得下厨,出去买个烧饼而已。先是被人追杀,接着被起肖剑者救走,跟着剑者在江湖上东跑西跑一圈,居然回到了一千年前……

  他要不要感激一小下自己的年岁大于一千岁啊,要不然倒退回了一千年他会不会变成婴儿,或者干脆从这世界上消失?【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