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退回狭窄的厕所里,我手脚颤抖的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怔怔发呆,旁边是鼾声正响的钱龙,足足能有十几分钟后,我的心情才渐渐平复下来。
刚刚那个眼镜男如果不出声的话,我可能真的会扑上何佳炜,至于能不能掐死他,我没想过,但我承认我确实动了杀念。
“呼。。”我重重的吐了口浊气,半闭上眼睛开始思考未来的日子应该何去何从。
直至此刻,我都没想明白林昆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蹲号,而且还是进这种重刑号,难道只是因为我废了田志平那个二道贩子,做事不择手段踩到他的底线了吗?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旁边的钱龙吧唧嘴巴说梦话:“嗯。。媳妇别哭,过两天我就回去了……”
望着鼻青脸肿的他,听着他近乎真实想法的梦呓,我搓了搓红肿的脸颊自言自语:“唉,不能再冲动了,害人害己。”
从被抓到现在,我整个人始终处于暴走的边缘,一直都没有静下来心思去好好琢磨应该何去何从,还有我们这帮人未来的走向,总在不停的责怪这个、埋怨那个,难道我自己就真的一点问题没有吗?
外面角落里,再次传来眼镜男幽幽的声音:“睡吧,什么事情都可以明天再说。”
听到他的声音,我微微一愣,压低嗓子询问:“你不需要睡觉的吗?”
沉默片刻后,眼镜男干脆坐了起来。
昏暗的灯光下,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瞅清他架在鼻梁上反光的眼镜片,但不知道为啥,我仍旧有种心底发毛的感觉。
我们对视了大概五六秒钟左右,他缓缓开口:“我快到日子了,对于我来说流逝的每一秒都是倒计时,所以我分外的珍惜,一天只睡一个多小时就够。”
“快到日子?”我微微一愣,随即咧嘴笑道:“这种破地方呆着生不如死,我觉得死了反而是解脱。”
他盘腿坐在床铺上,咧嘴大笑:“哈哈,你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你从来没有真正的濒临死亡,假如你现在查出来得了癌症,日子按秒算,可能就会明白什么叫好死不如赖活着。”
我眨巴两下眼睛叹气:“或许吧。”
他从枕头底下翻出来一包“朝天门”,自顾自的点上一支,吞吐几口烟雾后,咳嗽两声道:“其实死一点都不可怕,可怕是等死的过程。”
迟疑片刻后,我白痴似的问道:“你很厉害么?我看这屋里的人都挺怕你的。”
“厉害?”他自嘲似的抽了抽鼻子,直接将抽了一半的香烟撅灭,然后又倒头躺下。
我干笑着又朝他轻喊一声:“大哥,要不你传授我点经验呗,怎么样才能搁这屋里混的如鱼得水?”
眼镜男不容置疑的开腔:“睡吧,明天再聊,别让我重复。”
见他没了交流的兴趣,我背倚墙壁,抱住双腿,脑袋枕在膝盖上,微微闭上眼睛。
原本我只是想打个盹的,谁知道这一闭眼直接就睡过去了。
再次睁开眼,我和钱龙是被人给踢醒的,那个胖的像头猪似的五花带着俩人没事找事的拿脚尖踢搡我们。
钱龙一下子蹿起来,两手推在五花的身上低吼:“草泥马,你有病啊?”
五花巍然不动的杵在原地,反而一把拨拉在钱龙的脑门上骂咧:“天亮了,滚出去眯着,别妨碍我们洗漱。”
何佳炜坐在他的床沿上,边上有人给他端着脸盆洗漱,他边刷牙边含糊不清的训斥:“大早上的,别给我们舒展筋骨的机会,滚出来!”
钱龙咬着嘴皮咒骂:“你麻勒戈壁。。”
我笑了笑,拉住愤怒的钱龙退出厕所,朝着何佳炜点头哈腰的拱拳:“成,您老大,您说啥是啥。”
经过昨天的实战,我算看出来了,明刀明枪的跟对方硬磕,只会增添我们身上的伤痕,想要扭转乾坤还得另辟捷径,眼下对我们来说最好的方式就是保存体力。
何佳炜含着漱口水“咕噜咕噜”吐出来,迷惑的站起身瞟向我:“咦?学乖了?”
我苦笑着摊开双肩说:“不乖也没辙啊,打又打不过,骂也不是个,你说咋整?”
何佳炜指着墙壁上的行为规范,朝我昂头冷笑:“对呗,早这样多好,咱们谁都不用难为谁,待会我们出去干活,你俩负责把床铺叠整齐,完事打扫一下卫生,就背背墙上的行为准则吧,新来的前一个礼拜不需要干活。”
“没问题。”我仍旧满脸挂笑的点点脑袋。
何佳炜再次审视的打量我几眼,漫不经心的说:“对了,把我的裤衩洗了,你们谁有要洗的也丢给他们。”
“好嘞。”我仍旧像个狗腿子似的佝偻着腰杆贱笑。
钱龙拽了拽我胳膊,皱着眉头低喝:“朗哥,你。。”
我朝他使了个眼神,笑嘻嘻的出声:“别吵,听大哥安排。”
说完以后,我又看向何佳炜问:“大哥,还需要我们干啥,您直接安排。”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尖锐的哨响,屋里的所有人同时打了个激灵,何佳炜“呸”的吐了口黏痰到我脚边咒骂:“剩下的规矩等我回来再教你们,其他人排好队。”
除了墙角的眼镜男外,屋里的其他人立马整整齐齐的列成一个横排,
不多会儿铁门打开,何佳炜领着那帮篮子迈着整齐的步伐走了出去。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我看了眼眼镜男,随即慢慢走向何佳炜的床铺。
钱龙搡了我一下,很是不满的吆喝:“朗哥,你干啥?别告诉我,你真打算给那个逼养的叠被洗裤衩昂!”
我表情认真的点点脑袋:“叠呗,还想挨打是咋地,我负责左边的几张床,你负责右边那几张床。”
钱龙跺着脚,直接一屁股坐到旁边的空铺上,怒气哄哄的咆哮:“爱叠你叠,我特么就算被打死也不带伺候这帮逼的。”
眼镜男从枕头底下翻出来半支烟点上,吐了口烟圈轻笑:“小兄弟,做人一定要学会适应环境,办公室主任在外面牛逼不牛逼,身价上亿的老板从外面招摇不招摇,但你问问他们,进来是不是该干啥干啥?”
钱龙歪着脑袋注视眼镜男问:“操,我就不信谁天生就那么牛逼,你不也一样啥事不干,为啥没人敢使唤你呢?”
“我跟你们不一样。”眼镜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表情平静的说:“你们也最好别盼着能跟我一样,如果有一天你们也可以不用干活了,那说明你俩的日子也开始进入倒计时。”
钱龙问出来我想问的问题:“为啥?”
眼镜男裹了口烟,可能是被呛着了,剧烈咳嗽两口说:“在这里面只有两种人不需要干活,一种是领工资吃皇粮的,再有一种就是马上要走的,我属于后一种,呵呵。。”
我瞄了眼眼镜男,不耐烦的朝着钱龙催促:“麻溜叠被子去,完事咱还得给人洗裤衩呢。”
尽管很不情愿,但钱龙还是慢吞吞的站起身子,拎起一张破被子抖落两下嘟囔:“真鸡八服你了,干也是你,怂也是你,咱能不能有点明确的态度。”
眼镜男走到我身后,边抽烟边问:“你俩因为什么事情进来的,判了多少年?”
我声音不大的回应:“打架斗殴,故意伤人,判了五年。”
“才五年?”眼镜男错愕的张大嘴巴,半截烟随即掉在地上。
我吸溜两下鼻子问他:“您呢?我听他们都喊您白哥,您是姓白么?”
我有种感觉,我们能不能从这屋里混下去,关键点就在这个眼镜男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