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是历练
点燃烛火,她在桌旁落座。累是有些累的,可了无睡意。她看得出来,北堂苍云在刻意回避,她也就绝不在他面前提及,但是她心里很清楚,两个人都在为她体内的邪性担忧。
原本以为那邪性只有在后背的胎记被碰触的时候才会发作,可现在看来,他们对这一点的估计严重不足。最严重的是,他们根本不知道到底还有多少种方法能够引发那股邪性。
尤其让墨雪舞不明白的是,这邪性到底是从何而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原主身体上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密?好不容易穿越一回,就来个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不行吗?为什么非要这样一波三折,乍悚还惊?
绝对不想伤害到北堂苍云分毫,但她不敢选择一走了之。她毫不怀疑,依北堂苍云对她的心,如果发现她消失了,一定会满世界找她,还不定会引出什么波折来。幸好现在还有步天,应该可以在她邪性发作的时候制止她。
想了许久,终究是毫无头绪,她只好叹了口气,又把步天留下的那幅地图拿了出来,准备继续研究。
展开地图,她深吸一口气,做好了足够的准备才低下了头,期盼着奇迹尽快发生,不要白瞎了“奇迹的创造者”这个称号。只可惜,太容易发生的不叫奇迹,真正的奇迹不是那么容易发生的,不过片刻之后,纸上的线条又变成了无数条不停扭动的蛇,眩晕恶心的感觉如期造访。
无奈之下,她只得暂时移开视线,闭着眼睛喘了口气,却突然转向了窗口:“哥?”
“用得着那么惊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这里。”步天嗖的一下窜了进来,眼睛亮晶晶的。
墨雪舞笑了笑:“我只是奇怪都这个点儿了,你怎么还到处乱逛。”
“白天不小心睡多了,这会儿不困。”步天哼了一声,顺便瞄了一眼桌上的地图,“你还敢看这个?我可是拿来害你的,我包藏祸心,我是为了除掉你,霸占苍云!”
墨雪舞忍不住笑了,语气却很认真:“我知道是苍云冤枉了你,他也是关心责乱。别生气了,我代他向你道歉还不行。”
步天看了她一眼,目光虽然有暖意,却仍然一声冷哼:“用得着你道歉?我这个人做事最公平,一向讲究冤有头债有主,他欠我的,我自然会去找他讨。”
墨雪舞唇角一抿,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回来。盯着步天的眼睛,她的语气越发认真:“哥,其实我早就想问问你,苍云这次内伤发作,怎么会那么厉害?往常隔一夜就基本恢复,这次好像特别虚弱,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步天居然沉默了片刻,才笑笑开口:“你想知道,可以去问苍云啊。”
墨雪舞摇头:“他瞒着我,就是不想让我担心。可他虽然已经尽力掩饰,我却还是看了出来,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在为他担心,所以才能问你。不过听你这意思,你知道是吗?那他这次内伤发作到底是因为什么?”
步天隔着面具挠了挠眉心,然后坦然地看着她:“因为我。”
墨雪舞愣了一下:“因为你?”
步天仍然不怕承认,甚至突然笑得邪魅而张狂:“因为我,或者准确地说,因为我想要他。我封了他的穴道,告诉他没有九阶内力是不可能冲开的,他偏偏不听,非要逞强,运功冲击穴道的时候引发了内伤,才会那么严重。不过不用担心,我已经帮他压制下去了,缓一缓就会没事的。”
墨雪舞静静地看着他,似乎想要从他的眼睛里解读出需要的信息。步天倒也不回避,安安稳稳地与他对视。
片刻之后,墨雪舞突然笑了笑:“你骗我。”
步天很平静:“哪一句?”
墨雪舞笑容渐渐清凉:“自己招,哪一句不是实话?”
步天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每一句都是实话,我没有骗你。”
墨雪舞摇了摇头:“让我来猜一猜:内伤是你帮他压制下去的,这个是实话,缓一缓就会没事,这个也没问题。你封了他的穴道是为了要他……这一句是假的。”
步天眼中掠过一抹隐隐的讶异,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甚至故意狂笑:“大错特错,就这一句最真!我早就说过,我跟你不是敌人,但是苍云我跟你抢定了,咱俩各凭本事,谁抢到就是谁的!你要想守住他,靠的就是你的本事,而不能寄希望于我的放手,这一点你不是早就有觉悟了吗?”
墨雪舞点了点头,眼睛却晶亮晶亮的:“这个觉悟我有,不过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你封住他的穴道,还刻意提醒他没有九阶内力冲不开,真的是为了得到他?”
步天果然没有躲避她的目光,只不过他眼里的讶异又明显了几分:“刻意?我刻意提醒他没有九阶内力冲不开?这句话什么意思?”
墨雪舞微笑,笑容有些锐利:“意思就是,你是为了他好,不是为了伤害他。”
步天愣了一下,跟着笑了起来:“这还用你说?我那么爱他,当然不会伤害他,他早晚是我的人……”
“不,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墨雪舞上身前倾,突然拉近了跟他的距离,一股无形的压力在缓缓凝聚,“我的意思是,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成全他。比如逼他接受《绝龙诀》,逼他学锁龙手、杀魂、相思,其实都是为了最终的成全。”
步天耸了耸肩,语气反而更平静:“你这个结论怎么来的?你看苍云,之前无论我怎么努力想把《绝龙诀》送给他,他都死活不肯答应,从始至终都觉得我包藏祸心。”
“那只能说明,你的演技太高明。”墨雪舞的声音其实也很平静,可眼神太锐利,“你已经成功地让他相信你对他包藏祸心,再想取得他的信任就没那么容易了。”
步天看着她,眼里渐渐浮现出一抹浓烈的兴趣:“演技?可我明明就是对他包藏祸心啊,我的目的就是得到他,这跟演技有什么关系?”
“所以我说你演技高明。”墨雪舞微笑, “哥,再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真的喜欢男人?”
步天的目光迅速凝滞了一下,然后再无丝毫异常,甚至语气都出奇的认真:“在这一点上,我们一样:我爱的是苍云,不管他是男人还是女人。”
“拾人牙慧,没创意。”墨雪舞摆了摆手,干脆自己回答,“苍云或许看不出来,但我看得出来,你所谓‘后宫三千美少男’根本是障眼法,喜欢男人的男人,眼神不是你这样的。”
步天哼哼地冷笑:“少自作聪明!那你不妨说说,喜欢男人的男人眼神是什么样的?”
“这个,没法说,但不是你这样的。”墨雪舞一副“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表情,“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看到自己喜欢的男人时,也绝对不会是你这样的眼神。”
步天越发冷笑,眼里满是不屑一顾:“我是什么眼神,你怎么可能看懂?我的眼神只有我爱的人才能看懂……”
墨雪舞微笑,笑得很美,却又透着几分狡黠:“你爱我啊!我是你妹妹,你是我哥,你不是一直都爱我,一直都对我很好吗?所以你的眼神,我懂。”
步天怔了一下,鬼使神差的,竟似乎有些不敢面对那双清澈的眼睛了。可高傲如他,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缴械投降,立刻冷笑了回去:“那怎么能一样?我对你好是因为我早晚要抢走苍云,算是给你一点弥补,谈不上爱……”
“行啦,苍云也不在这里,承认了又怎么样。”反正长夜漫漫,墨雪舞乐意跟他磨牙,“你对我固然是好,可你对苍云,那才是真正的好——我是说那种很干净、很简单的好,不掺任何杂质,更无关情爱。”
步天干脆仰天狂笑,以此来增加说服力:“我对他好?哈哈!那是因为你没看到,我是怎么折磨他的!你以为他的遍体鳞伤是谁下的手?何况我已经告诉你了,他这次内伤发作是被我逼的……”
“是你逼的,但目的相反。”墨雪舞打断他,自信得让步天想直接把她打飞,免得越来越无法遁形,“我是说,你逼迫他的真实目的,和你说出来的相反。”
步天表示没听懂:“嗯?”
墨雪舞的目光锁定他的眼睛,声音虽然不高,却透着怎么都撼不动的坚定:“你封住他的穴道,又制造出一副要得到他的架势,并且故意说没有九阶内力冲不开,不是为了阻止他冲击穴道,而恰恰是想逼他用内力冲击穴道,好试试能不能一举突破这个瓶颈达到九阶,对不对?”
步天本能地想要摇头:“我不……”
“我们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你再否认可就太矫情了。”墨雪舞根本不听他辩解,直接挥手打断了他,“你若真想得到他,昨晚他就是你的人,根本没有机会冲击穴道。”
步天咬了咬唇角,然后不屑地冷哼:“送到嘴边的肉都不吃,你当我是白痴?我……”
“是历练吧。”墨雪舞笑了笑,“今天的千疮百孔是为了明天的浴火重生,就算是真正的好钢铁,也得在经历火焰焚身、千锤百炼的痛苦之后才能成为绝世神器。所以等苍云真正站上巅峰之后再来回忆你这些历练,那种感觉就相当于蛹化成蝶之后,在彩衣缤华里回忆当初挣扎脱茧时的遍体鳞伤,很痛,但是很痛快。”
步天的冷笑已经维持不住,眼中满是震讶和欣慰:“你……这样想?”
“我怎么想不重要。”墨雪舞摇头,眸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重要的是到那个时候,苍云会感激你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给他那些刻骨铭心的历练。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你,当然你可以不听,就当我没说过。”
步天深吸一口气:“说。”
墨雪舞却顿了顿,先是仔细组织了一下语言才接着开口:“你要历练苍云,就绝不能在他面前露出破绽,让他知道那只是历练,否则绝对起不到你期望的效果。”
步天想了想:“可以再说得明白一点吗?”
“你应该明白了。”墨雪舞笑了笑,“往简单了说,就是你不能心软,在他面前要始终那么冷酷无情,以折磨他为乐,甚至往死里折磨他,必要的时候,可以让他受伤。”
步天的唇角渐渐浮现出一丝微笑:“让他受伤?”
“没错。”墨雪舞点头,“因为你伤他的过程,就是让他不断提升抗打击能力的过程,千锤百炼之后,他的敌人就再也伤不了他!你的狠是一种爱,敌人的狠才是真的狠,会要人命的。”
步天唇角的笑意更明显:“所以我必须让他以为,我就是他的敌人,随时可能要了他的命,他才会全力以赴地对付我,不断提升抗打击的能力。”
“没错,孺子可教。”墨雪舞满脸赞许,“但你如果让他看出破绽,知道你只是嘴上狠,他就会瞬间放松对你的警惕,也不会再全力以赴地对付你,因为他知道,你不会真的伤到他,那么你做的一切将不再有任何意义。”
步天沉默下去,细细咂摸着这些话。许久之后,他突然微笑:“我明白了。”
“我知道你会明白。”墨雪舞同样微笑,这个样子的她,仿佛一个看透一切的智者,“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是因为你在我面前太快露出了你的真性情,让我知道你不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也绝对不会伤害我,所以花架子扎得再大我也不会害怕了。你不用历练我,这个无关紧要,但是对苍云,你无意中的破绽就很关键。”
步天点头:“受教了,谢谢!”
墨雪舞摆了摆手:“别那么客气,我只是看得出,你是真心守护着苍云,但又容易当局者迷,所以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好心提醒你一句。不过你要记住,不能把他逼到绝境,可以让他时时紧绷那根弦,但不能让它断了。”
“这个我懂。”步天笑得很奸诈,“我会在快把他逼到绝境的时候,适当地暂时放过他。”
“就是这个意思。”墨雪舞伸了个懒腰,“我不知道为了什么,你才会这么费尽心思地成全他,历练他,但我相信,你是真的为他好,所以才跟你哈拉这么多,对的不对的,你自己掂量。”
步天看着她,好一会儿之后才突然笑得更奸诈:“所有的都对,除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