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若烟哼了一声:“有两个侍女在外间伺候着,可她们昨天夜里被你下了迷药,我来给娘请安的时候,她们还睡得跟死猪一样,还是我用冷水泼醒的。”
墨雪舞点了点头,也不急着申辩:“也就是说昨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司若烟又冷笑了一声:“你要杀人害命,自然不会让旁人知道,否则岂不是很容易暴露?”
墨雪舞微微挑了挑唇:“你发现尸体的时候,姑姑是什么样子的?跟此刻一样吗?”
“当然一样,我又没有动过!”司若烟还在咬牙切齿,“我进来的时候娘身上盖着被子,我一看就知道不对劲,何况被子底下还有血水透出来,我掀开被子才发现她已经……”
墨雪舞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姑姑不幸被人害死之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尸体没有挪动过,也没有别人动过。”
司若烟目光阴鸷:“我们当然不能破坏现场,否则如何将你这个真凶缉拿归案,替我娘报仇?”
墨雪舞抬起头看着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其实是用电子芯片进行扫描,然后,她眼里就闪过了一抹更加幽冷的光芒。
虽然不知道她体内有秘密武器,可这个目光太具有穿透力,司若烟顿时觉得自己好像被扒光了,甚至有了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干什么?你看什么?不许看!”
墨雪舞笑了笑:“你知不知道姑姑的遗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怎么知道?”司若烟忍不住尖叫着,“明明是你把我娘害成了这个样子,你问我干什么?”
墨雪舞看着她,目光更加冰冷:“你应该知道。刚才苍云不是说了吗?有人在姑姑的遗体上放了化尸粉,她从胸部以下才会化为血水。”
司若烟咬了咬牙,突然尖叫:“是你!是你用化尸粉化掉了我娘的遗体,毁灭证据!爹,皇上,她就是凶手!”
墨雪舞神情不变,等她尖叫完之后才说道:“我要毁灭证据?”
司若烟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死命尖叫:“就是你!你挖走了我娘的心,又想用化尸粉把尸体化掉,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你了!但是你没想到用量太少,只把娘的尸体化掉了一半!你这个心狠手辣的恶魔,你就是那吃人心的妖孽!”
这一连串尖叫终于逼出了墨雪舞的冷笑:“你知道这种化尸粉有什么特点吗?”
司若烟拼命冷笑:“我怎么知道事情,又不是我做的!不管有什么特点都掩盖不了你的罪行,你必须给我娘偿命!”
墨雪舞冷冷地看着她:“最大的特点就是药效猛烈,哪怕只有米粒大小的一点点,只要接触到肌肤,就足以将整具尸体化为血水,绝对不存在化掉一半就药性不足的情况。”
司若烟愣了一下,很想继续尖叫,却不知该说什么:“你……”
墨雪舞冷笑:“何况如果我要销毁证据,为什么不等尸体全部化掉之后再离开,反而要留下半截,再让人来怀疑我呢?”
司若烟眼中已经掠过一丝隐隐的慌乱,却拼命定了定神,故意冷笑连连:“谁、谁知道你中途出了什么岔子!或许你是生怕被人发现,急着离开,以为化尸粉不会出任何问题……”
这一次墨雪舞还未开口,北堂千琅已经满脸不解地问道:“小舞,你刚才说这种化尸粉只要沾上一点,就可以令整具尸体化为血水,那为何皇姐的尸身……”
墨雪舞眼中闪烁着冰冷的怒意:“真凶的凶残就体现在这里。他用挖心的方式害死了姑姑,本来就是想嫁祸给我。可是因为之前的两起案子,凶手这次故意找了一个手比较小的人,造出的创口就比较吻合我的手。那天我曾经说过,为了不让人怀疑,我完全可以挖心之后把尸体彻底毁掉。真凶就针对这一点,故意用化尸粉化掉了姑姑一半的尸体……”
北堂千琅立刻恍然:“这样被人发现之后,他们就会以为你原本是想毁灭证据,结果未能将尸体完全毁掉,你仍然有最大的嫌疑!”
墨雪舞点了点头:“没错,他故意化掉了姑姑胸部以下的部分,好让所有人都看到姑姑是被挖心而死!”
万没想到爱妻死了之后还要承受这样的凌辱,逍遥侯哪里接受得了,早已砰的把两个拳头都砸在了桌面上,双眼赤红不停地喷火:“是谁?到底是谁如此凶残?小舞,真凶到底是谁?”
司若烟也跟着尖叫起来:“爹,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她就是凶手!你快杀了她给娘报仇啊,娘死得那么惨……”
虽然是在悲痛欲绝加狂怒之下,逍遥侯依然摇了摇头:“不要乱说,小舞应该不是凶手,否则完全可以等尸体完全化掉之后再离开……”
“那是她一时疏忽才会留下证据,也是娘在天有灵,保佑我们找出真凶!”司若烟的脑子转的还挺快,大概也是逼急了,“正是因为她对这种化尸粉太过自信,中途才会出了岔子!快杀了她!否则娘在天有灵,也不会原谅你的!”
逍遥侯的确有此疑惑:“小舞,这……”
墨雪舞微微叹了口气,心下也为北堂千影的无辜惨死而感到惋惜:“凶手也知道这化尸粉药性猛烈,只要沾上一点,尸体就会整个化掉,所以提前当姑姑的遗体断成了两截……”
逍遥侯的脸瞬间一变,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不得不紧紧抓住了桌子,才没有当场昏死过去:“断成两截?”
墨雪舞点了点头:“然后将化尸粉洒在胸部以下的一截上,胸部以上就会幸免于难,用这样的方式来栽赃我!”
逍遥侯直接昏了过去。凶手到底是怎样的丧心病狂,才会做出这种连畜生都做不出来的事?作为深爱着妻子的丈夫,如何接受得了?
北堂千琅吃了一惊,幸好北堂苍云接着说道:“没事,他这是一时承受不了,缓过这口气就好了。”
他上前将一股内力渡入了逍遥侯的体内。片刻之后,逍遥侯悠悠醒转,意识回归之后失声痛哭起来:“夫人,你死的好惨啊!是谁……到底是谁……我儿子是不是也……”
墨雪舞摇了摇头:“表哥那边我还没来得及过去看,但……”
“简直一派胡言!”司若烟突然又尖叫起来,“什么断成两截,分明就是化尸粉……”
墨雪舞冷冷地看她一眼:“创口如此整齐,分明就是利器所断!何况如果断口处真的有化尸粉,尸体早就化没了!”
司若烟张了张嘴,脸色早已变得惨白:“你、你这个凶手,不许胡说八道……”
墨雪舞冷笑:“如果我是凶手,为什么化掉姑姑半截尸身的化尸粉,会在你的怀里?”
众人不由悚然一惊,逍遥侯更是像屁股底下安了弹簧一样,猛的蹦了起来:“你说什么?”
司若烟差点吐血,可惜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尖叫:“我身上什么也没有,你别胡说八道!你害死了我娘,你去死!”
墨雪舞微微叹了口气,取出另一副鹿皮手套:“姑父,你去看一看吧。她怀里有一个小纸包,你先戴上手套再拿出来,以策安全。”
逍遥侯紧盯着司若烟,简直不敢相信真凶竟然会跟司若烟有关。然而片刻之后,他到底还是咬牙站了起来,接过手套戴在手上,慢慢走到了司若烟面前。
司若烟几乎疯掉,除了尖叫却也无计可施:“住手!不要!我身上什么都没有!爹,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她是真凶,你快杀了她,快点!”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逍遥侯已经把手伸进了她的怀里,果然掏出了一个小纸包。逍遥侯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抖得连声音都开始发颤:“若烟,这、这是什么?”
司若烟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人色,却依然拼命摇头:“我我我、怎么知道?这、这不是我的!我知道了!是墨雪舞偷偷放在我怀里栽赃我!爹,跟我没有关系啊!”
这话说的就有点白痴了,从始至终她跟墨雪舞都没有任何接触,墨雪舞哪里有机会把纸包放到她的怀里?何况如果她没有问题,为何那么惊慌失措?
逍遥侯当然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早已慢慢将纸包打开,一些血红色的药粉立刻映入了眼帘:化尸粉!他以前曾经用过!
眼看着他的双手剧烈地颤抖,粉末几乎要洒落出来,墨雪舞才皱了皱眉,一个眼神示意,便有鬼鹰上前将纸包接了过去:“侯爷,交给属下吧!”
“若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逍遥侯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颤抖的就像刚刚从冰河中捞起来的兔子,“你、你拿着化尸粉是、是要干什么?你、你你到底做了什么?”
其实司若烟到底做了什么,他已经心中有数,也正是因为有数,他才简直不敢相信,只觉得脑子里阵阵晕眩。
司若烟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可脸上又带着浓烈的不甘心:“没有,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我……那化尸粉不是我的,就算不是墨雪舞,也是她派人放到我怀里的!”
墨雪舞摇了摇头,站起身说道:“现在还原凶案过程:姑姑昨天晚上多喝了几杯,早早就睡下了。凶手怕她醉得不够彻底,又在她房中下了迷药。然后凶手才潜入房中,将姑姑的尸体断成了两截,又挖走了她的心,在胸部以下的部分下了化尸粉。最后又给她盖好被子,这才悄悄离开。等第二天一早,司若烟进来请安,自然就会发现异状,然后再把这一切都栽赃到我的头上。”
北堂苍云一抬手,第一个提出了疑问:“等一下,你刚才说,凶手先将姑姑断成了两截,然后又挖走了她的心,也就是说,姑姑真正的死因并不是被人剜心?”
墨雪舞点了点头:“没错,这也是这起案子跟之前的两起略微不同的地方,我暂时还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毫无疑问,姑姑的心是在死后才被人挖出来的。”
逍遥侯依然在不停地哆嗦着,也说不清是因为痛苦悲伤、愤怒还是痛恨,又或者是绝望:“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切都是都是若烟所为,她挖出了千影的心……”
“这个,不是她。”墨雪舞居然摇了摇头,“要徒手挖出一个人的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司若烟倒是可以做到,但创口不会这么整齐,所以真凶的功力高于她。这就好比拿刀剁骨头,刀锋利与否,在骨头上造成的切面是绝对不一样的。”
这种事并不难理解,逍遥侯接着就点了点头:“这么说这件事跟若烟没有关系,害死千影的另有其人?”
司若烟立刻点头:“对对!真凶害死了我娘,又悄悄把化石粉塞在我怀里!这样就可以同时栽赃我和墨雪舞两个人了!”
墨雪舞看了她一眼,接着说道:“三起凶案的真凶是同一个人,但他前两次手法干净利落,这一次留下了破绽。我想可能是因为,这一次他刻意收拢了手掌,好让创口变小,跟之前的出手习惯不一致。突然之间的改变,往往会因为动作不够熟练留下破绽。我这样说,大家明白吗?”
北堂苍云点了点头:“就好比切菜的时候,原来一直习惯于横着切,如果突然竖着切,就会有所不同。”
墨雪舞点了点头:“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改变,真凶在挖取姑姑心脏的时候,动作就会有些别扭和不自然,结果他的手指就被姑姑折断的肋骨所伤,在姑姑的创口处留下了线索。”
北堂苍云倒是有些意外:“什么线索?”
“血,肉。”墨雪舞回答,“创口内混有少量不属于姑姑的血,应该是真凶被折断的肋骨划伤手时留下的。其中一根断骨处还挂着米粒大小的一块肉,也是属于真凶的,大家看。”
她用镊子将从肋骨上取下来的那一小块肉放在了托盘里,又将托盘放在了桌子上。
众人自是觉得恶心欲呕,不得不强自克制,幸好还不至于太过失态。逍遥侯毕竟是死者的至亲,只是快速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你如何看出这不是千影的?”
墨雪舞轻叹:“我从医多年,又擅长验尸,眼力也比一般人要好得多,能看出这一小块肉是属于男子的。另外,这块肉里有一种药物的残留,就是热腥草……”
这三个字刚一出口,逍遥侯便突然脸色一变:“是他?若烟!你……”
其实听到这三个字,司若烟的脸色变得比逍遥侯还要厉害,眼看着逍遥侯突然瞪向了她,她立刻疯狂摇头:“没有!不是我,跟我没有关系,不是我!”
墨雪舞看起来倒像是不太明白,只是眨了眨眼:“姑父说的是谁?莫非已经知道真凶是哪个了?”
逍遥侯踉跄了一下,才重新站稳脚步,脸上的表情已经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他……你确定是热腥草吗?”
墨雪舞点了点头,进一步解释了一句:“确定。如果常年服食热腥草,体内就会有药性的残留。此药的特性就是遇热就会由原来的绿色变成紫色。”
她干脆点燃蜡烛,将那块米粒大的肉夹起来放到火焰上。片刻后,众人忍不住一声惊呼:“啊!紫色?”
是的,紫色,毫无疑问,里面的确有热腥草!
放下镊子,墨雪舞接着说道:“热腥草有微毒,微量使用能够起到驱寒的作用,可一旦过量,就会影响血液流动,甚至令人血液凝固而亡。但这种药能在一定程度上帮助修行者提升内力,不过也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服用。蓝泽国地处冰寒之地,其国人体质特殊,喜欢用热腥草驱寒,并且辅助提升功力,可谓一举两得。”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司若烟身边有一个来自蓝泽国的高手,名为厉昊业,跟她亦师亦友。司若烟的功夫基本上都是这个高手教的!
如今,在北堂千影尸体的上,竟然检测出了他的血肉残留,这其中有些什么内情,恐怕就不难猜了!
逍遥侯简直快要疯了,他怎么都没想到,爱妻竟然是死在司若烟手里!虽然司若烟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可是这些年来,他们待她却如亲生子女一般无二,难道这么多年的真心付出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来人!”他突然一声怒吼,“去把厉昊业抓起来,立刻带到这里,快!”
北堂苍云没有做声,其实刚才司若烟一说到蓝泽国高手,他就暗中示意鬼鹰立刻前去拿人。逍遥侯再派人过去看看也好,说不定有什么需要呢?虽然一进入行宫之后,他早就命人将行宫看紧,别说是人,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所以,厉昊业应该是跑不了的。
紧盯着司若烟,逍遥侯依然满脸不可置信:“若烟,你这到底是为……为什么?”
到了这个时候,司若烟当然更不可能承认:“不是我!我没有!是、是厉昊业!啊对,是厉昊业要报复娘,娘以前责罚过他!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
墨雪舞冷冷地看着她:“不,你知道!姑姑的心是厉昊业挖走的,但将姑姑断成两截的人,是你!”
“闭嘴,胡说!我没有!”司若烟除了尖叫也不知道说什么,“那是我娘,我怎么可能这样做,分明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