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众人的反应,司若烟当然又怒又恨,故意一声冷笑:“你休想欲盖弥彰,分明是你……”
“司若烟,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北堂苍云淡淡地开口,并不疾言厉色,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可就是让人毛骨悚然,“如果你再敢有一个字辱及小舞,我保证你这辈子再也说不出第二个字。”
司若烟毫不怀疑,这句话绝对不是恐吓,尽管有北堂千琅在旁,她还是不自觉地连连倒退了两步,额头瞬间满是冷汗:“你、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北堂苍云依然浅浅地微笑着,“只不过我说出来的话,向来有一句算一句,不存在开玩笑这回事。你若不信可以试试,你若不敢,就给我闭嘴,让开。”
冷汗顺着司若烟的脸颊不停地往下淌着,她就算向天借胆,也不敢来试!这种事情这辈子只有一次机会,一旦试错了,她绝对再也没有机会再试第二次!
北堂苍云更是连看都不再看她,上前两步开口:“各位,刚才的事情很简单,这个人易容改扮成杜冰雪的样子,用药物控制了小舞的神智,让她短时间内变成了绝世高手,再利用她来杀我。却没想到出现变故,导致小舞失控,小舞竟先把他杀了。之后小舞还想杀我,幸好药性维持的时间不够长,我才控制住了小舞,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
众人恍然大悟,不由连连点头,议论纷纷: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就说好好的,王妃怎么会对殿下下那么重的手!”
“就是!当时她的状况一看就不正常,原来是被人用药物控制了!”
“我听说这种药极难配制,特别是药性很难把控,一旦控制不好就会反遭其害,看来这个刺客就是弄巧成拙了!”
“就是不知道这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为何要取殿下的性命?”
“谁派来的不知道,但目的应该很明确吧?肯定是因为殿下阻碍了他们……”
眼见北堂苍云三言两语就把墨雪舞说成了一个无辜的受害者,跟妖怪沾不上任何关系,司若烟当然又急又怒又恨,却偏偏无计可施,不得不狠狠咬着牙,心底暗中算计着。
北堂千琅也点了点头,接着开口:“这刺客着实可恶,不过朕还没来得及问,方才在竹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杜冰雪,你是如何被这刺客控制住的?”
杜冰雪赶紧上前两步屈膝施礼,也是一脸后怕:“回皇上的话:比试开始之后,臣女便进入了竹林之中。正走着,突然闻到一股非常奇怪的味道,就昏了过去,后面的事臣女就完全不知道了。直到臣女被人救出来,才知道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幸亏王妃没事,否则臣女就难辞其咎了!”
北堂千琅摇了摇头:“此事非你之过,无需自责。幸好这刺客还不算丧尽天良,不曾伤你的性命。你们两个可曾与刺客遭遇?”
程紫鸾立刻上前两步:“回皇上,不曾。臣女一直不知道有变故发生,还在寻找出口,后来阵法被撤掉,臣女才知道出事了。”
司若烟上前两步,耐着性子说道:“皇上,臣女也是如此。”
北堂千琅点了点头,接着看向墨雪舞:“小舞,刺客的尸体就在此处,你看看能否找出什么线索,好揪出幕后主谋。”
尽管知道可能性并不大,墨雪舞还是领命上前,启动电子芯片扫描了一番。假杜冰雪脸上的易容之物已经被去掉,露出了一张完全陌生的、年轻女子的脸,不过十八九岁,居然就这么一命呜呼,也实在有些可惜。
许久之后,墨雪舞站了起来,上前两步摇了摇头:“什么都查不到,派她来的人肯定也早就想到任务可能失败,不会在她身上留下任何能暴露身份的东西的。”
北堂千琅点了点头:“跟我想的差不多,不过此人既然想通过你害死苍云,左不过就是那些跟苍云有仇的人,用排除法也能猜个大概,以后须得加倍小心。”
北堂苍云挑唇:“我会的。不过此人也算是咎由自取,本来想通过小舞害死我,却没想到先被小舞剜心而死。”
北堂千琅微微叹了口气:“是啊,小舞一向与人为善,若不是被药物迷失了心智,也不会下这么重的手。”
北堂苍云抿了抿唇:“不管怎样,这件事是个教训,为了防止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或者在被什么心怀不轨之人利用,这比试就算了吧。”
北堂千琅多少有些意外:“算了?你的意思是到此为止,不比了?”
“同样的错,我不会犯第二次。”北堂苍云唇角微挑,“所以我绝对不会再给任何人相同的机会,让他们再来伤害小舞。”
北堂千琅转头看向另外的三人,依然有些迟疑:“这……”
“臣女没有意见。”杜冰雪首先开口,并且毫不犹豫,“这次如果不是臣女布了这个阵,也不会被人利用,王爷和王妃也不会差点出事,幸好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但臣女依然觉得心中不安。再说臣女原本也只是想跟王妃同场竞技,绝对没有任何痴心妄想,既如此,还是不比了吧。”
程紫鸾跟着上前,屈膝施礼:“臣女也同意,其实根本不用继续比试,臣女连王妃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再比下去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两人如此懂事明理,北堂千琅表示满意,微笑着拈须点头,看向了司若烟:“那你……”
其实两人作出这样的决定,也不仅仅是懂事明理,更重要的是比较聪明,也比较有自知之明,已经看出根本不可能战胜墨雪舞,再比下去只会输得更加难看,还不如适可而止。
本来以为她的反应会比较激烈,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司若烟居然只是皱了皱眉,十分平静地开口:“这场比试虽然是臣女提出来的,可表嫂已经接受了挑战,既然没有什么大碍,自然应该继续比完,若是中途罢战,岂不是很容易招人议论?”
北堂千琅同样十分平静:“你的意思是说还要继续比试?这样就只剩下你和小舞两个人比了,一个赢了,另一个就只能是输。”
他的意思很简单,一旦输了就是真正的输了,后面不会有更差的人,好把她衬托的不那么难堪。
这话一说,司若烟果然稍稍有些犹豫:“这……请皇上容臣女考虑一下,明天再给皇上答复。”
她这样说,北堂千琅就自动认为她也放弃了,只不过需要一点缓冲,便点了点头:“好,等你考虑好了,告诉朕就是。”
司若烟屈膝施礼:“是,那臣女先告退了。”
得到许可,她转身而去,眼里却分明闪烁着几分充满计较的光芒。
此事既了,众人很快也退了出来,边走边各自议论。可惜这刺客咎由自取,赔上了一条性命,否则若是留下个活口,说不定就能够问出幕后主谋。
很快大殿上就只剩下了三个人,北堂千琅才起身走到两人面前,神情凝重地开口:“小舞,真的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墨雪舞摇了摇头:“完全查不出来。”
北堂千琅沉默片刻才摇了摇头:“既如此,你二人今后务必多加小心。”
两人点头称是,北堂苍云接着开口:“父皇受惊不小,去歇着吧,这尸体我会处理。”
北堂千琅点头,又叮嘱了几句之后便先行离开。
看了看那具已经用白布盖住的尸体,墨雪舞首先开口:“幕后指使者到底是谁,你心里有大致的猜测吗?”
北堂苍云微微苦笑:“说实话,还真没有。根据你记忆丧失之前的情形来看,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你死。可你从不与人结怨,照理来说应该没有仇家,所以,就算他是要杀你,应该也是因为我。”
“你?”墨雪舞沉吟着,渐渐摸清了他的思路,“你的意思是说他要杀我,是想断你的左膀右臂?”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北堂苍云点了点头,“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是你把我打造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你的神通他们也已经见识了不少,这个人就认为要想除掉我,必须先除掉你。你丹田破碎,毫无内力,至少目前来说,除掉你比除掉我容易得多,一旦把你除掉,就可令我实力大损。可他们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就目前的情形来看,这实在已经算是唯一的可能,所以沉默片刻之后,墨雪舞点了点头:“这个很有可能,可是要除掉你的人很多,会是哪一个呢?”
譬如说,那些眼睛一直盯着皇位的人,哪一个不希望北堂苍云早点一命呜呼?会是他们吗?
“这个就很难说了。”北堂苍云叹了口气,不过接着就笑了笑,“随他去吧,想要我死的人不知有多少,我还不是照样活的好好的?不过这件事也给了我一个教训,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再把我派给你的鬼鹰打回来,不然我打你屁股。”
今天有鬼鹰跟着的话,事情应该不会演变到这么糟糕的程度。墨雪舞顿时感到无比的挫败,不由叹了口气:“我不是想着,不愿意拖累你的人吗?可我怎么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就是因为谁都不知道哪一刻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我才会让鬼鹰跟着你,以备不时之需。”北堂苍云的声音很温柔,“你也无须过意不去,鬼鹰是我的人,他们跟着你就像我跟着你一样,你只要把他们当成我,就可以心安理得了。”
墨雪舞想了想,跟着笑了起来:“这个可以有。不管怎样,先把尸体处理掉,回府休息一下再说。”
命侍卫将尸体拖出去处理掉,两人随后离开了皇宫。一路走着,墨雪舞还摸着下巴沉吟:“苍云,现在就我们两个人,我刚才的异状,根本就是后背这块胎记造成的,是吗?”
这不能算是个问题,因为她的语气太肯定。
她很清楚,那刺客下的药只是为了让她失去反抗能力,好更容易得手,完全没可能让她功力大增、眼冒绿光,甚至全身都发绿。
北堂苍云抿了抿唇,轻轻摇头:“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我也不知道。但很有可能,那的确不是普通的胎记。”
本来就不是,她早就用电子芯片扫描过了,那是一种古老的符咒,暂时无法解读。也就是说,虞渊大陆的海量资料库里,没有任何与此相关的信息。单从这一点来看,它就神秘到无法想象。
墨雪舞的手慢慢上移,抚了抚眉心:“苍云,我……会不会伤害你?如果会,我……”
“我可以。”北堂苍云回头看着她微笑,笑容很暖,很温柔,具有一种神奇的、安定人心的力量,“这世间,你本来就是唯一一个能伤到我的人,有什么奇怪?”
墨雪舞干脆停住了脚步,眼中的忧虑不加掩饰:“如果留下只会不断地伤害你,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否则,我心难安。心若不安,身怎会安?身心皆不安,你真的觉得对你对我都好?余生,我只愿你好。”
北堂苍云停步转身,看着她的眼睛。然后,他就知道再说什么都是多余,便浅浅一笑:“好,我答应你,如果我已经不能保证你伤不到我,我让你走。”
然后,我跟你走。我只要保证你伤不到别人,伤我没关系。大不了,死在你手里。
墨雪舞这才笑了笑:“好。不过即便走了,我心里还是只有你一个,我不会忘了你的。但你可以忘了我,娶合适的妻子……”
“小舞,别惹我生气。”北堂苍云不笑了,神情很认真,目光也很清凉,“我若要娶别人,不需要等到今天,也不用等你走。”
墨雪舞上前,抱着他胳膊往前走,笑得很开心:“说着玩儿的,你敢忘了我试试?我会回来找你报仇的!”
“你只要记得我,我就不会忘了你。”
“那不行!就算我忘了你,你也不能忘了我!”
“你不讲理!”
“我跟你讲什么理?我跟你只讲爱。”
“好。你给我讲讲,你有多爱我?”
“你猜?”
“不要吧?很费脑子的。”
“脑子越用越灵,不用就废了。”
“不猜……”
“嘁……”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得轻松愉快,谁也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心里的担忧。
墨雪舞不傻,她当然知道事情有多严重。一旦这胎记出了问题,她就会变得那么妖孽,还会成为杀人狂魔,万一真的伤害了无辜,伤害了北堂苍云,她如何自处?
北堂苍云的担忧,更深。因为他越来越肯定,墨雪舞只怕真的是……那种人。而那种人,是他最大的敌人。
因为他最大的秘密,一直瞒着墨雪舞的那个秘密,就是关于“那种人”的。
夜色已深。
尽管满腹心事,却抵不过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疲倦,许久之后,墨雪舞终究还是渐渐沉入了梦乡。
可她虽然睡得很沉,潜意识中却似乎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眉头立刻微微一皱,身体也跟着动了动——
一缕指风无声无息地袭来,轻而易举地击中了她的昏睡穴。少顷,龙在天背负着双手,优优雅雅地走到了床前,笑得眉眼弯弯:“你们两口子怎么都这么警觉?人家功夫比你们高那么多,每次出现都瞒不过你们,我会很没面子的好吗?”
墨雪舞静静地沉睡着,月光下,眉目如画。
龙在天也没打算客气,落座之后将她的身体轻轻翻过去,褪下她的衣衫看着那块胎记叹气:“明明不是特殊的时候,封印怎么也松动了?不应该啊!否则不会被拍了一巴掌就出事的。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看了半天没看出异常,他想了想,将墨雪舞的衣服整理好,又将她的身体放平,手指轻轻搭上了她的手腕。
片刻后,他突然怔了一下:“咦?这是……”
总觉得有些奇怪,可到底是哪里奇怪,他又说不出来。那种感觉,就好像这以胎记作为伪装的封印只是封印了这具身体,却并没有连她的灵魂也一起封印住一样。
可怎么会这样?从前一直没有任何问题,封印也妥妥当当,是从什么时候起,发生了这样的变故,而他竟然一无所知?
或者,那只是他的错觉?
良久,龙在天收回手,静静地看着墨雪舞的脸,然后慢慢站了起来:或许,一切都是天意。
且行且看。
这一夜过得还算平静,可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落月就敲开了北堂苍云的房门,一贯平静的眸子里带着隐隐的冷芒:“苍云。”
北堂苍云目光一凝:“生这么大气?谁惹你了?”
“不是惹我。”落月摇头,“我刚从外面回来,现在整个京城——恐怕用不了多久,整个朝龙帝国、整个虞渊大陆就会知道,小舞是妖,是个挖人心、吃人心的妖!”
北堂苍云的目光骤然一冷:“有人故意散布谣言?”
“肯定的。”落月微微冷笑,“他们一直想除掉你和小舞而不得,这无疑是个绝佳的机会!”
北堂苍云默然片刻,反倒微微笑了笑:“这个机会,不怎么样。”
“有你在,他们必定不能得逞。”落月点头,却并不掩饰眼中的担忧,“但是苍云,朝龙帝国不是赤日国,目前来说,你未必能像在赤日国一样,翻手为云覆手雨。就算你能,你真的忍心大开杀戒?毕竟,很多人都是无辜的。”
北堂苍云轻轻吐出一口气:“能查到谣言的源头吗?”
“鬼鹰在查。”落月轻轻抚了抚眉心,“但是短时间内,只怕不可能。”
鬼鹰再厉害,也没生了三头六臂,到底只是有血有肉的人。何况当时墨雪舞怪异的样子那么多人都看到了,随便谁多一句嘴,传言就会以风一般的速度到处乱刮,想要查源头,太难。
何况谁敢保证只是哪一个人所为?说不定很多人都对此事津津乐道呢?就算查了出来,又能如何?杀?那得杀多少人?
正在此时,一名鬼鹰嗖的飞了过来:“王爷,皇上有旨,命你和王妃即刻入御书房见驾!”
八成是为了传言。
北堂苍云和落月对视一眼,淡然冷笑:“好,去告诉小舞,让她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