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
周围一片安静,潇绝情独自一人坐在灯下,手里拿着一本书凝神看着。烛光下,只见他眉目如画,说不出的好看。
片刻后,他突然目光一冷,右手刷的挥出,一点晶亮的光芒便倏然没入了窗外的夜色之中。
少顷,窗口传来一声低笑,人影一闪,墨苍云已经站在他的面前,唇角的笑容明朗、温暖而真诚:“收起你的戒备和敌意,我对你来说是友非敌。”
潇绝情放下书,却只是抬头看着他,轻轻抿了抿唇。虽然眼中的敌意和戒备并没有消减半分,但至少同样没有杀气和动手的意思,这已经是给了墨苍云天大的面子。
墨苍云就又笑了笑:“果真这么绝情?可我倒是觉得,还是你原来的名字更好听,‘潇绝情’未免太寂寞了。”
潇绝情眼中的温度倏然下降,抬起双手很快做了几个手势:你来干什么?
墨苍云微笑,上前两步:“我来找你,是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潇绝情倒是愣了一下,又抬手比划了几下:你能看懂我的意思?
“啊,是的。”墨苍云点了点头,“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受过一些特殊的训练,以备不时之需,只不过当时我没想到,居然真的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潇绝情看着他,不予置评,也没有再做任何动作,眼神里无声地透露着刚才的问题:找我干什么?
墨苍云显然也不打算耽误时间,直入主题:“还记得你刚到朝龙帝国,大殿之上觐见皇上之时,心口曾经剧烈地痛了一下?”
潇绝情很明显地吃了一惊,盯着墨苍云的眼睛里骤然射出了一抹精锐的光芒,然后又做了几个手势:你怎么知道我那是痛的?
墨苍云挑唇,慢慢举起了右手,指缝间骤然有一团雪白的光芒氤氲开来。然后潇绝情就感到心口毫无预兆地骤然痛了起来,不由猛的手捂心口,如玉的脸上满是浓烈的痛苦,连喘息也变得急促!
幸好墨苍云立刻手一圈,白色光芒瞬间消失,那股剧痛也骤然减轻,很快就完全感觉不到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潇绝情猛的站了起来,眼里已浮现出明显的震惊和戒备,手上的动作就更加迅疾:为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其实他此刻心头的感觉很奇怪。剧痛袭来的刹那,他突然对这个男子有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竟然让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这个人不是他的敌人,是他应该生死与共、不离不弃的亲人!
墨苍云笑得更加温和,目光也仿佛这明媚的春光:“别紧张,我说过我们是友非敌,现在我只不过是想让你明白,我永远不会害你,因为你是我的人。”
他的右手再度抬了起来,可是这一次,一团金黄色的光芒骤然从他的掌心爆裂开来,瞬间化成了一个巨大的光团,将潇绝情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其中。
当然不明白他要干什么,天生的敌意和警觉让潇绝情瞬间目光一厉,猛的抬手就要反击。
“别动。”墨苍云微笑,“相信我,不会伤害你。”
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甚至没有任何称得上是理由的话,可不知道为什么,潇绝情居然鬼使神差一般放弃了所有的抵抗,只是眉头微皱看着他,紧跟着就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清凉气息透过眉心进入了体内。那一瞬间,他觉得浑身每一条经脉都从未有过的通透,仿佛体内所有的污秽都已被清除,有一种洗髓伐骨之感!
紧跟着,一段尘封了千百年的记忆刹那间苏醒,无数画面电光石火一般掠了过去!
许久之后光芒散去,潇绝情还是潇绝情,可是他的眉心已经跟当日的楚星辰一样出现了一朵火红的火焰状的图案!
墨苍云笑得很开心,仿佛终于找到了一直在寻找的最亲最爱的人:“相信了吗?纵然伤害自己,我也不会伤害你。”
潇绝情眼中的迷茫一点一点消失,渐渐变得清亮,清锐,虽然依旧冰冷,却已经带着一股天山雪莲一般圣洁的气息。这一刻,他也变成了一个悲天悯人的守护者,仿佛一尊洁净的神,正静静地守望着这片大陆上的一切,然后他突然双手抱拳,对着墨苍云单膝跪地。
“起来。”墨苍云一伸手就托住了他的手肘,“记住,你是我的人,无论何时何地,有我护你周全,倘若护不住了,那只能说明,我已经死在了你的前面。”
潇绝情皱了皱眉,似乎很不满意他这些说辞:我既是这样的身份,当然是我护你周全,无论怎样都会死在你前面,你何必说这样的话。
墨苍云笑了笑,拉着他在桌旁落座:“你才不许说这样的话,你我之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我的责任就是守护你们,其次才是守护这片大陆。总之有我在的一天,没有人能伤到你们,否则杀无赦。
潇绝情看了他一眼,然后就移开了视线。那一眼在他脸上停留的时间虽然短暂,却极为温暖,甚至从记事以来这近二十年的时间,他从未用这样温暖的目光看过任何人,包括他最亲最近的父母兄弟。因为他跟墨苍云之间的感情超越一切,甚至超越恋人之间的生死不离不弃。
默然了片刻,他才抬起双手:你今晚来找我,只是为了唤醒我的身份吗?
“这是前提。”墨苍云微笑,“本来唤醒你的身份并不是多么紧急,因为我们的人还并不齐,但是只有唤醒你的身份,才能消除你对我的敌意,接下来的事情才好跟你商量。不然不等我开口,你就会把我拍成肉饼。”
潇绝情抿了抿唇,似乎多少有些,不自在:我……
“我明白,不用解释。”墨苍云含笑握住了他的手,“时候不早了,我长话短说,其实我今晚来找你是想说,小舞……”
潇绝情瞬间变了脸色,完全不掩饰对墨雪舞的敌意。没办法,他臣服的人是墨苍云,并不表示他会臣服在墨苍云所有的人之下,更何况墨雪舞居然敢对他那样……
刷的抽回手,他扭开头,后脑勺上写满“我拒绝这个人”几个字。
“你先别急着翻脸,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墨苍云有些无奈,却也知道怪他不得,就忍不住笑了起来,“首先我要告诉你,我看中的人没那么低级趣味,她的意思并不是你以为的那种意思,能不能耐心点听我说?”
这个理由很好地说服了潇绝情,他的脸色果然稍见缓和,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墨苍云这才放了心,接着开口:“那么首先我们来解释清楚一个误会,其实小舞指的不是你的身体,而是你的荷包。”
潇绝情疑惑地皱了皱眉,伸手把腰间的荷包解下来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抬头看着墨苍云:荷包怎么啦?
墨苍云挠了挠头:“具体我说不清楚,小舞是这方面的行家,她现在就在外面等着,如果你愿意,就让她进来亲自跟你说。”
潇绝情又皱了皱眉:一定要这样吗?
墨苍云点头:“一定要,相信我,无论小舞还是我,都不是那么无聊的人,所以我不妨告诉你,这荷包可能关系着你的性命。”
这么说,事情比较严重了?潇绝情不再迟疑,点头表示同意。
墨苍云这才转头看着窗外:“落月,把小舞送进来。”
话音刚落,嗖的一声,落月已经把墨雪舞送进了房中,可是不等他站稳脚跟,潇绝情便突然站了起来,紧盯着落月的脸,眼中居然掠过一抹冰冷的杀气!
“别!”墨苍云一把按在了潇绝情的手背上,唇角的笑容透着暖意,“这件事情我稍后跟你说,坐吧。”
潇绝情低头看着他的眼睛,眉头几乎拧成了一团,可是当他看到墨苍云眼底深处的那么微芒,便抿唇坐了下来。
落月的眸子微微闪了闪,却什么都不曾多说,只是点了点头:“你们聊吧,我先回去了。”
墨苍云正抚着脑门无声地叹气。他倒是没有想到,潇绝情的感觉竟然如此敏锐,将他的体质和使命唤醒之后,他居然一个照面就察觉到了落月的真实身份。
面对着这座随时杀气腾腾的冰山,墨雪舞表示有些肝颤,所以大半个身体都缩在了墨苍云后面,只露出了一颗脑袋:“潇太子,先说好,不管接下来我说的是什么,你不准动手,否则,我也是个有脾气的。”
潇绝情很傲娇地看了她一眼,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但是不可否认,因为墨苍云的关系,他对墨雪舞的敌意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淡了很多。但那股戒备依然存在,并没有因为墨苍云而消失。
墨雪舞将他这种态度自动划归为默认,然后指了指桌上的荷包:“我先看看这个荷包。”
看到潇绝情点头,她才将荷包拿起来解开,将里面的药物倒了出来,在桌面上小心地摊开,电子芯片已瞬间启动,开始进行检测。
之前两次,她之所以在潇绝情身上比比划划,指的是这个荷包。因为天生对药物比较敏锐,她闻到了一股虽然极淡极淡却绝对有些异样的气息,正是从荷包里散发出来的。也正是因为极淡,首先必须确定判断是否准确。
很快,扫描结果便反馈了回来,墨雪舞皱了皱眉,唇角已浮现出一丝冷笑:“果然如此,我就说我不会弄错。潇太子,这荷包是谁给你做的?”
潇绝情大概也看出的确有问题,便立刻回答:水心柔。
墨雪舞目光闪烁,已经猜到了某种可能:“荷包里面的药物也是她给你准备的吗?有没有经过别人之手?
潇绝情想了想才回答:药物都是由她准备,是否经过别人之手,我从来不曾问过。到底怎么了?
透过窗口看进去,只能看到墨雪舞一直在低低地说着什么,而潇绝情原本虽然冰冷却平静的眼里渐渐浮现出了浓烈的杀气!
这一次,杀气明显并不是针对墨雪舞。
御书房里很安静,北堂千琅正伏在案上批阅奏章。
少顷,内侍轻手轻脚地上前禀报:“启禀皇上,太子殿下求见。”
北堂千琅说了声宣,内侍转身退下,不多时北堂凌锐便快步入内,上前见礼:“父皇,儿臣已经查清楚了,上次行刺墨夫人的刺客,来自罗刹门。”
北堂千琅吃了一惊:“罗刹门?”
南天北阁、东城西门,是虞渊大陆势力最庞大的四个组织,“西门”就是罗刹门,虞渊大陆第一杀手组织,势力当然不容小觑!
罗刹门门主人称“赛阎罗”,其真名实姓无人知道,听起来简直比步天还要神秘——至少步天还能留给世人一个名字。
吃惊之余,北堂千琅更多的是疑惑,眉头都皱到了一起:“罗刹门怎么会找上墨夫人?他们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北堂凌锐摇了摇头:“自然不是他们跟墨夫人有仇,而是他们的雇主容不下墨夫人。”
北堂千琅依然皱眉:“那他们的雇主是谁——这个问题想必多余。”
罗刹门之所以能成为虞渊大陆第一杀手组织,除了高手如云,更重要的是信誉绝佳,对雇主的资料绝对保密。即便是朝龙帝国的君王和太子,他们也丝毫面子都不给。
“是。”北堂凌锐躬了躬身,一脸惭愧,“儿臣无能,再查不到什么了。请父皇责罚。”
北堂千琅摆了摆手,语气十分温和:“这非你之过,朕岂是不讲理的人?不过朕也知道,罗刹门虽然是杀手组织,却也有‘三必杀三不杀’,他们怎么会找上墨夫人?”
“三不杀”之一,就是不杀心地纯良之人,给多高的价格都不杀。这也是罗刹门能够在与远大路屹立千百年而不倒的原因之一。
北堂凌锐目光闪烁:“或许……墨夫人只是善于伪装,她根本就是大奸大恶的该死之徒……”
“不可能!”北堂千琅瞬间脸色一变,甚至冷声呵斥,“她绝不是那种人!她心地纯良,与人为善……”
很快就发现北堂凌锐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他怔了怔,不自觉地住了口,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片刻后,他才轻咳一声,掩饰一般开口:“有什么证据证明是罗刹门下的手?若是没有,未免无法取信于人,沧海王那边也不容易交代。”
“回父皇,其中一个刺客的身上,有罗刹门的标记。”北堂凌锐回答,“沧海王若是不信,可亲自去验看。”
北堂千琅点了点头:“确定就好。幸亏墨夫人不曾受到伤害,又已证明与我朝龙帝国无关,朕也算对他们有个交代了。”
北堂凌锐点头:“父皇若是没有其他的吩咐,儿臣就将调查结果告诉沧海王。”
北堂千琅挥了挥手:“去吧!”
北堂凌锐说是罗刹门,想必不会错。可问题是雇主究竟会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