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没死。”那人慢慢地、一步一步地逼近,“怎么,我没死,你就害怕了吗?”
柳凤梧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巨大的恐惧几乎将她彻底淹没,更让她脑中一阵晕眩,恨不得就此昏过去,好证明如今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可或许正是因为恐惧太过剧烈,她却偏偏又昏不过去,只是晃了晃身体,不得不强撑着装出一副冷静的样子冷笑:“本宫、本宫有什么好怕的,本宫什么都没做,你、你别想来这一套!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有何不轨企图?再不说实话,休怪本宫剑下无情!”
那人顿了顿,然后桀桀地怪笑起来:“果然不愧是天朝的皇后,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不过我既然回来了,当年你做的那些好事很快就会天下皆知,你这皇后是做到头了,还有你儿子的太子之位……”
“闭嘴,你闭嘴!你敢胡说?”柳凤梧凄厉地尖叫着,简直要震破人的耳膜,“你赶动本宫的儿子,本宫就跟你拼命!本宫就算拼着一死,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那人淡淡地笑了笑:“你倒是一个好母亲,可你这个母亲再好,也没资格为了你的儿子肆意草菅人命!现在,是到了你该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滚,你给我滚!”柳凤梧突然不顾一切地扑了上来,手中的长剑胡乱劈刺着,“告诉你,本宫什么也不怕,本宫不怕你!来呀,有本事你来呀,本宫定要跟你拼个你死我活!”
那人仿佛突然变得轻飘飘的,脚不沾地地飘来荡去,柳凤梧所有的招数便全都落空,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沾到。一边来回飘荡,她一边笑得更加令人毛骨悚然:“来呀,看看到底是你死还是我活,呵呵呵呵呵……”
这诡异的一幕终于让柳凤梧心胆俱裂,疯了一般嘶声尖叫着:“来人来人!快来人,有刺客!来人啊……啊!”
她突然一声尖叫,因为就在这一瞬间,一只冰冷的手已经掐住了她的咽喉,仿佛下一刻就会扭断她的脖子!
最让她恐惧的并不是死亡的感觉,而是这只手实在太凉了,仿佛是用冰雪做成,极容易让人想到这根本不是人,是鬼,是刚刚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鬼!那种感觉比死亡本身更让柳凤梧毛骨悚然,生不如死!
极端的恐惧之下,柳凤梧反而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是拼命张着嘴,白眼直翻,仿佛一条离了水的鱼,又可笑又狼狈。
“舒服吗?”那人的怪笑声更加令人浑身寒毛直竖,“是不是很凉啊?放心,你很快就会变得和我一样了,你很快就会来跟我作伴了,呵呵呵呵……”
再怎么想要假装镇定,对这一切的恐惧很快就突破了柳凤梧可以承受的极限,她到底还是浑身一软,彻底昏死了过去。
那人见状一声冷笑,立刻松手,柳凤梧就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仍然双眼紧闭。
幸好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快!有刺客!保护皇后娘娘!”
砰,房门被人撞开,可是当侍卫冲进房中,却发现只有皇后一人趴在地上,周围根本半个人影都没有!
众人自是吓得魂飞魄散,立刻上前查看,发现柳凤梧只是昏了过去,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当下立刻急召太医前来诊治,同时去禀告北堂千琅。其余人等则即刻四处查探捉拿刺客,虽然他们心里很清楚,刺客是绝对抓不到的。
得到侍卫的禀告,北堂千琅差点背过气去,好一会儿之后才一声怒吼:“什么!又有刺客?”
刺客这么喜欢扎堆出现吗?前一个还没解决,又来了一个?朝龙帝国什么时候这么招刺客喜欢了?
侍卫当然也看得出皇上动了雷霆之怒,早已吓得冷汗涔涔:“是是……”
北堂千琅深吸一口气,把所有的情绪都压了下去,咬牙站了起来:“走!”
说实话,之前曲蝶衣遭人行刺,凶手虽然易容成了柳凤梧的样子,他对柳凤梧却并没有半分怀疑。因为他已经想到刺客之所以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更容易混进随心园。所以此刻听到皇后又遭行刺,他心里首先冒出的念头是,这两拨刺客会不会是同一伙人?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皇后的寝宫此刻已经被侍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以加强戒备,宫内的气氛更是紧张的不得了,侍女垂首站在一旁,吓得大气不敢出。
太医则正在床前给皇后请脉,捻着胡须,微闭着眼睛皱眉。
“皇上驾到!”
听到通传,太医立刻起身行礼:“臣参见皇上!”
“不必了!”北堂千琅挥了挥手,“皇后怎么样?”
太医赶紧回答:“回皇上,皇后娘娘受了惊吓,凤体并无大碍,请皇上放心……”
“啊!”一句话还没说完,柳凤梧突然猛的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尖声大叫着,“来人!有刺客!皇、皇上?”
北堂千琅立刻上前落座,一把抓住了她胡乱挥舞的双手,温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朕来了。”
“皇上!”柳凤梧万分委屈地依偎到他的怀里,不停地啜泣着,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吓死、吓死臣妾了……”
“没事了!”北堂千琅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那刺客到底是什么人?”
“她……”柳凤梧脱口说了一个字,眼中却立刻闪过了一抹阴狠,后面的话就不动声色地变了,“他、他穿着一身白衣,臣妾完全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能听到他笑的好吓人,好吓人啊!”
北堂千琅皱了皱眉:“一身白衣?那他可曾说过,为何要行刺于你?”
“她……”柳凤梧的眼珠子转了几转,故意哭得更加悲悲切切,“他说臣妾是、是什么祸国妖女,皇上,臣妾冤枉啊!”
“什么?又是这一句?”北堂千琅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了狐疑的光芒,“他真的这样说?”
“是啊!”柳凤梧抽抽噎噎地哭着,“他就一叠声地说臣妾、说臣妾魅惑皇上,害得皇上无心朝政,说臣妾是什么祸国妖女。皇上明鉴,臣妾可从来不曾这样做过呀,臣妾冤枉!”
北堂千琅的眉头紧紧皱着,眼中的不解更加明显:这此刻跟行刺曲蝶衣的果真是一伙的吗?否则为何他们说的话竟然一模一样?但若是如此,是不是就说明曲蝶衣根本不是他认为的那个人?
可这样也根本讲不通啊!一个来自赤日国,一个属于朝龙帝国,怎么会同时成为了祸国妖女呢?
北堂千琅越想越是不解,只好再度追问:“那刺客还说了什么?”
柳凤梧想了想,然后摇头:“没有了,他骂了臣妾几句之后就想把臣妾掐死,幸亏侍卫及时赶到,他见情势不妙逃走了。皇上,臣妾好怕呀,他会不会再来?”
北堂千琅又轻轻拍了拍她:“别怕,没事了,朕会多派些高手来保护你的。你先歇着,朕一定会抓住刺客!”
“不,臣妾不要!”柳凤梧紧紧搂着他撒娇,“皇上今晚就留下来陪陪臣妾吧,臣妾真的好怕!”
北堂千琅略一沉吟,便点了点头:“好,正好朕也乏了,就在这里陪你吧。”
“多谢皇上!”柳凤梧开心不已,立刻破涕为笑,“皇上这样疼臣妾,臣妾感激不尽,真不知该如何报答皇上才好!”
北堂千琅微微笑了笑,转头吩咐:“都退下吧。”
众人立刻施礼退下,除了门外守护的侍卫,房中很快安静了下来。柳凤梧仿佛终于找到了最安全的港湾,紧紧依偎在北堂千琅的身边,并且紧紧搂着他,仿佛生怕一个撒手,他就会插上翅膀飞了一样。
北堂千琅知道她今晚的确吓得不轻,也就由着她,许久之后才听到她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显然已经入睡了。
因为一个姿势保持的太久,北堂千琅觉得浑身有些发麻,这才轻轻活动了活动。身边的柳凤梧也跟着动了动,嘴里发出了一声模糊的梦呓,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睡着。
北堂千琅这才轻轻吐出一口气,黑暗中,他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纱帐,根本了无睡意。
柳凤梧以为他隐瞒得很好,但她还是太低估了北堂千琅这个一国之君的本事。他早就从她闪烁的眼神中看出来,她分明有所隐瞒,至少她说的并不完全是实话。所以他不懂,柳凤梧到底有什么顾虑?刺客意图伤害她,她是受害者,难道这其中有什么不能被他知道的隐情吗?
不过他也看得出来,柳凤梧是真的被吓得不轻,如果这个时候追问所有的细节和真相,恐怕会适得其反,很多时候事缓则圆,所以他宁愿再等等看。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此刻安静下来,他突然发现空气中似乎多了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那股香气只能是属于一个人的。可是这股香气怎么可能会在这个地方出现?
“啊!”
正想着心事,原本已经入睡的柳凤梧突然一声尖叫,猛的翻身坐了起来,不停地大喊:“走开!不要!你走开!滚!滚啊!”
北堂千琅吃了一惊,赶紧起身抓住她:“凤儿!凤儿你怎么了?”
初入宫时,他对柳凤梧也是十分喜爱,一直叫她“凤儿”,满含亲昵。如今虽然人到中年,这个称呼却一直不曾改过。
可柳凤梧却依然在噩梦中不曾醒来,挥舞着双手不停地尖叫:“走开!你滚开!滚啊!”
“凤儿!”北堂千琅抓住她的双手猛一用力,“你醒醒!”
柳凤梧吃痛,浑身一激灵,终于睁开了眼睛:“你……皇上?”
北堂千琅皱眉:“做噩梦了?梦到什么了?”
“皇上!”柳凤梧一头扎进他的怀里,似乎是为了掩饰什么,“?臣妾梦到……梦到那个刺客了!好可怕……”
怎么会又梦到了那个贱人?
“不怕,刺客已经走了。”北堂千琅吐出一口气,温声安慰,“别想那么多,睡吧。”
许久之后,柳凤梧才重新入睡,脸上依然满是尚未干涸的冷汗。
然而北堂千琅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她突然又一声尖叫:“啊!滚开!不要过来!”
北堂千琅:“……”
后半夜,两人面对面坐在床上,相顾无言,差点泪两行。北堂千琅是困的,柳凤梧是吓的,外加恨的。
可恶!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睡着就做梦,一做梦就看到那个贱人?中邪了吗?
夜色渐深,随心园里却依然点着一盏烛火。墨雪舞坐在灯下,安静地等待着。
少顷,墨苍云推门而入:“大功告成了。”
他身上还穿着刚才的白衣,长发也披在身后,只不过身形已经恢复了原状。
刚才那个去刺杀柳凤梧的刺客当然是他假扮的,他用缩骨功改变了自己的形体,看起来更像是个女子。再加上灯光昏暗,柳凤梧自然瞧不出破绽。
他身上那股香气则是墨雪舞亲手配制的药物散发出来的,足以以假乱真。
看他回来墨雪舞才放了心,回眸一笑:“你没有直接把她吓死吧?”
“我原本是想着,她要真的被吓死了,那也活该。”墨苍云笑了笑,“只不过柳凤梧不愧是柳凤梧,虽然差点尿了裤子,却依然能保持着基本的镇定,几乎不露出任何破绽。”
“这不奇怪。”墨雪舞笑了笑,“没有两把刷子,她也坐不到如今的位置。反正咱们这一手也不过是打草惊蛇,敲山震虎,接下来她的日子会越来越不好过的。”
墨苍云点头,跟着笑得诡异:“我已经把你给的那种药抹在她的脖子上了,你还没告诉我,会怎样?”
“会让她每天晚上都梦见她最怕见到的那个人。”墨雪舞笑得很开心,“只要她一入睡就会做梦,一做梦就会见到那个人,除非她一直不睡觉。一直不睡觉会很痛苦很痛苦的,我们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这么神奇吗?”墨苍云眨了眨眼,“会不会有点不大地道?”
墨苍云赏了一个漂亮的白眼给他:“别说的好像你一点都不期待似的。”
墨苍云瞬间眉开眼笑,显得很开心:“以后不用我出马就可以让她鬼哭狼嚎,还是你最懂我的心。我刚才是故意那样说,怕你会心软。”
“这你放心,我的心可以比你更狠。”墨雪舞淡淡地笑了笑,“我从来就不是个以德报怨的,我的原则一向是人予我一分,我予人三分,无论爱恨情仇皆如此。很久以前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对敌人的心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就算我不为自己考虑,也绝对不能让他有机会殃及我最在乎的人。要打,就得痛打落水狗,让他绝对没有翻身的机会。”
墨苍云笑眯眯地点头:“要不说咱俩是一对呢,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行了,睡吧,明天继续看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