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败战神墨苍云的威名在整个大陆都是有目共睹的,此刻轮到他上场,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尤其是几年前甯州城一战之后,墨苍云中毒残废,从此只能与轮椅为伴,很多人还因此唏嘘,以为一颗巨星就此陨落,再也难见他当年的风采。谁知后来又听说赤日国出了一位神医,硬是让墨苍云浴火重生,众人赞叹之余,心下不免有几分怀疑,早就想看看奇迹是不是真的发生了。
当他们看到同样一袭白衣的墨苍云宛若游龙一般走上前来,尽管早就有所预料,仍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都盯紧了他的双腿:他居然真的重新站起来了,而且风采更胜往昔,这位神医到底有多厉害?
来到近前,墨苍云抱拳施礼,不但态度不卑不亢,目光居然有几分清凉:“赤日国使者墨苍云见过皇上,愿皇上福寿安康。”
一旁的内侍立刻上前,接过了贺礼清单。
看着面前的墨苍云,北堂千琅不由微笑:“有劳沧海王。朕听闻沧海王居功至伟,帮赤日国真正的帝王夺回了天下,实在可喜可贺。”
墨苍云抬头,淡然而笑:“此事是很多人合力所为,非我一人之功。”
北堂千琅原本正在微笑,可是当墨苍云那张俊美无双的眼映入眼帘,他嘴角的笑容竟猛然一僵,整个人甚至腾得站了起来:“你……”
其实不只是他,墨苍云抬头的一瞬间,连坐在一旁的皇后柳凤梧都悚然一惊,双眼更是瞬间睁大,完全掩不住满脸的震惊,甚至身体一动就要起来:“你……”
幸好就在这一瞬间,北堂千锐闪电般一伸手,避过所有人的耳目轻轻压住了她的肩膀,以密语传音再她耳边说道:“母后,镇静!”
柳凤梧又是一惊,身体瞬间僵住,鼻尖上却刷的沁出了薄薄的一层冷汗:是的,镇静!必须镇静!可是墨苍云那张脸……
在场所有人都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可是又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不由面面相觑,各自在心底嘀咕:怎么了这是?墨苍云并没有任何不合时宜的举动,连语气都没有任何问题,怎么把皇上震惊成这个样子?
尤其是北堂千琅,这个虞渊大陆所有人的王,还从来没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就算是天地陷,山崩地裂,甚至风云变色,北堂千琅都镇定自若,连笑容都不改变一下,可是现在,他居然失态成这个样子,这绝对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到底怎么了?
不知是不是早就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墨苍云居然神色如常,只是淡淡地笑着:“皇上有何指教?”
然而北堂千琅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只是紧盯着他的脸,表情一时难以形容,眼中的神色更是复杂到任何人都看不懂,而且没有人看到,他拢在袖中的手正在轻轻地颤抖着。
北堂凌锐目光微闪,立刻含笑起身对着北堂千琅抱拳:“父皇,沧海王问您有何指教呢?父皇!父皇!”
一句话说完,北堂千琅仍然没有任何反应,他只好提高声音连叫了两声,北堂千琅才如梦初醒立刻眨了眨眼,有些仓促的笑了起来:“啊……朕失态了,没想到几年不见,沧海王越发俊美无双,丰神俊朗,连朕这个老头子都被迷倒了,哈哈哈!”
这句话其实并不那么好笑,纯粹是为了缓解眼前的尴尬。众臣虽然心中迷惑,皇帝的这个面子去不能不给,便都附和着笑了起来,场面才总算暂时恢复了正常。
墨苍云依然淡定,如果忽略掉他眼底深处那抹异样:“皇上谬赞了。若没有其他吩咐,我先告退。”
北堂千琅含笑点头,并不曾多说什么,但这并不表示他的内心已经向外表一样恢复了平静,所以目光依然不动声色的追随着墨苍云的身影。
今日一见,墨苍云的容貌怎的跟她那么相似?几年前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感觉呀!
接下来其余各国和部落依次上前呈上贺礼清单,北堂千琅虽然一直保持着微笑,却明显心不在焉,所有的心思都被眼前不时晃动的那张脸占据了。
旁边的柳凤梧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虽同样笑得正常,眼底深处已经闪烁着一抹隐隐的恨意:这么多年了,你就没有一天忘记过那个贱人!可恶!
墨雪舞坐在墨苍云的身边,这几个人的反应她当然尽收眼底,目光早已变得清冷起来。眨了眨眼,她故意笑了笑:“你成功地吓到他们了。”
墨苍云挑唇:“若是心里没有鬼,何须害怕。”
墨雪舞笑了笑:“他们一定在奇怪,为什么几年前你来的时候没有发现你跟那个人那么相似。”
“就是不能被他们发现。”墨苍云端起茶水,轻轻抿了一口,“因为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不能打草惊蛇,现在是时候惊一惊他们了。”
北堂千琅等人当然不知道,几年前他们之所以没看出这一点,只不过是因为墨苍云来的时候将自己的容貌进行了稍稍的改变,掩盖掉了和那个人相似的部分,而今天已经不需要了。”
墨雪舞侧头看着他:“现在做好万全的准备了?”
“是。”墨苍云微笑,“我其实什么都不用准备,只要有你,万事俱备。”
墨雪舞失笑:“别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我身上,一旦赔了,就是个倾家荡产。”
“可一旦赢了,就是富有天下。”墨苍云笑得清淡,却很锐利,只不过那锐利不是针对墨雪舞,他给墨雪舞的,永远只有化不开的温柔。
墨雪舞想了想,叹了口气:“压力好大。”
“有我。”墨苍云旁若无人,搂过她在她唇上印上一吻,“其实我不需要天下,因为你就是我的天下,不过……”
“我懂。”墨雪舞点头,笑容如昨,“你我之间,不需要说这些。知你如我,知我如你。”
墨苍云点头,突然展颜一笑:“有老朋友哦!”
墨雪舞抬头,跟着十分开心:“星辰?”
那正往北堂千琅面前走的人正是琅寰国太子楚星辰,此次八方来贺盛会,他显然是琅寰国使者团的首领。
“一会儿找他聊聊。”墨雪舞坐直了身体,“挺长时间不见了,还挺想念的。”
不知是听到了她的话,还是早就看到了他们的位置,楚星辰退下之时,朝着他们笑了笑,笑容温暖而明亮。
终于,所有的国家和部落都觐见完毕,并且呈上了贺礼清单。内侍请示之后朗声说道:“各位使者远来辛苦,接下来就请开怀畅饮,尽享美食,待明日一早,八方来贺盛会就正式开始!”
当下众人开怀畅饮,尽情交谈,好一番杯来盏往,觥筹交错。
这番欢聚下来,等众人尽兴的时候,日头居然已经开始西斜,这才各自回去为明天的盛会做准备。
可是墨苍云刚刚起身,正打算带着墨雪舞离开,内侍已快步而来,恭恭敬敬地躬身施礼:“请沧海王留步,皇上有请。”
墨苍云淡然一笑:“皇上有何吩咐?”
“老奴不知。”内侍摇了摇头,“还请沧海王移步。”
墨苍云微微侧头:“我要带着小舞一起。”
那内侍立刻点头:“是,皇上说了,只要沧海王肯移步相见,不论任何要求都满足。”
墨苍云笑了笑:“皇上总是这么好说话吗?”
内侍也笑了笑:“并不,至少老奴在皇上身边伺候以来,沧海王是第一个让皇上这么好说话的人。请。”
墨苍云也不再多说,握住墨雪舞的手跟在他的后面,一路来到了一个清雅幽静的凉亭里。
凉亭四周居然没有半个人影,墨苍云不由双眉一挑:“皇上在这里见我?他就不怕我对他不利吗?”
不是他自信,至少在他能够感觉到的范围内,暗处并没有高手。
“沧海王打算如何对朕不利呢?”
一个声音响起,北堂千琅已大踏步而来,脸上带着亲切的微笑。
墨苍云抱拳施礼,依然不卑不亢:“见过皇上。”
墨雪舞同样屈膝施礼:“见过皇上。”
“不必多礼。”北堂千琅挥了挥手,目光始终锁定墨苍云的脸,“朕请沧海王前来,其实只是想随便聊聊,沧海王不必多心,朕对你不会有什么不轨的企图的。”
墨苍云微笑:“是。不过我这个人无趣的很,也不怎么会聊天,怕是会扫了皇上的兴。但是不管怎样,还是先多谢皇上恩准我带小舞前来。”
“这个何须言谢?”北堂千琅又笑了起来,“谁不知沧海王妃是你心尖上的人,你自然不放心留下她一个人。朕既然没有恶意,让你带她一起有何不可?”
墨苍云点头:“皇上英明。”
“英明什么呀?”北堂千琅摆了摆手,“朕只不过跟你一样,也是个男人罢了,是男人怎会抛下自己心爱的女人不管……”
说到这里,他突然住口,眼里居然掠过了一抹深沉痛苦的光芒。而与此同时,墨苍云的眼神也因为这句话微微变了变,只不过因为低垂着眼睑,北堂千琅并没有发现罢了。
幸好片刻之后北堂千琅便重新微笑示意:“两位请坐吧,朕真的只是想跟你们随便聊聊,不必拘礼。”
三人各自落座,便有宫女送了热茶上来。喝了口茶,北堂千琅已进一步把其他的情绪压了下去,面上只剩微笑:“据朕所知,令尊是赤日国的大将军,一向也素有战神之名,这可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皇上过奖。”墨苍云不动声色地回答,“家父一生戎马,的确为赤日国操劳了大半生,幸好如今子女都已长大成人,他也终于可以卸下重担安享晚年了。”
北堂千琅点头:“令尊是赤日国的功臣。那……令堂不知是何方人士?”
墨苍云笑了笑:“家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唯一的心愿就是跟心爱的人过普普通通的生活。”
北堂千琅的眉头微微皱了皱,眼里闪过一抹失望:“哦,是这样吗?”
“是啊!”墨苍云点了点头,“人生在世,所求各不相同,有的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享受万丈荣光,可她……”他微微顿了顿,然后才接着说了下去,“不求疆域无边,但求立锥之地。只可惜有时候,就算她所求不多,也一样为他人所不容。”
北堂千琅原本有些落寞低沉,一听这话却浑身一僵,跟着刷的抬头,眼里满是震惊和急切的光芒:“你说什么?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为他人所不容?为谁所不容?你母亲她、她到底是谁?”
面对他的失态,墨苍云依然平静如水:“我母亲就是我母亲,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我不明白皇上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朕就是想问……”北堂千琅脱口说了几个字,却又突然停住,嘴唇剧烈颤抖了半天,他突然叹了口气,跟着苦笑起来:“怎么会呢?不会的,是朕想多了,不可能的,她、她早就已经……”
然后他就手抚额头沉默了下去,好一会儿都不曾再说什么。墨苍云居然也不追问,只是静静地坐着,凉亭内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诡异。
许久之后,一只小鸟突然欢叫着飞进了凉亭,居然不怕人一般落在了桌子上,蹦蹦跳跳地捡拾着桌子上不知何时落下的草籽,吃得很开心。
北堂千琅也似乎猛然惊醒过来,立刻满脸歉意:“抱歉得很,朕失礼了,还请沧海王不要见怪。”
“不敢。”墨苍云摇了摇头,“皇上整日操劳国事,又要为八方来贺盛会耗费心力,难免疲累,若是没有其他的吩咐,我等便先告退了,皇上好好歇着吧。”
北堂千琅张了张嘴,似乎还想挽留,可是目光一闪,他到底还是含笑点头:“去吧,明日盛会上,朕等着一睹沧海王的风采。”
两人起身施礼,很快就离开了,看着他们的背影,北堂千琅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只有眼里流泻出了浓烈的痛苦:真的好像啊!羽蝶,你到底在哪里?其实我知道你已经不在了,却总奢望着上天其实没那么残忍,我们终有一日还会再相见的,尽管我知道这根本是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