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被灰色的夜笼罩起来,月亮被云层覆盖,露不出半点光芒,只有几颗零星的星辰闪耀在半空中,灰蒙蒙的,一切都看不太清。
牢房的窗户外漆黑一片,地字号房间里早已经点起了烛灯。
魏若水房间的桌子上放着前不久乾夫人送来的红木花卉六方宫灯,古色古香,做工精致,灯罩里悠悠闪烁着点燃的灯火,颤颤巍巍的,留着烛泪。
魏若水换了一身淡蓝色的衣衫,正无聊的对着镜子收拾着,牢房外传来一阵开锁的声音。
“魏姑娘,人已经都到了,大人请您去大厅。”小狱吏弯腰笑的讨好,恭敬地说道。
魏若水点点头,随意的从一旁的果盒里拿了个橘子走了出去,边走边剥的路上,纳罕的跟身旁的小将军脑里聊着天儿。
“诶,你说,这古代人为什么总是喜欢大晚上的审问啊?白天亮堂堂的,不好吗?为什么非得浪费晚上的烛火钱呢?还影响人睡觉······”
一个刁钻的角度问向小将军,直把他一下子也给问懵了。
是啊······为什么呢?
小将军疑惑的思考着,却没有注意到魏若水早已经潇潇洒洒的出了牢房,大咧咧的前往大厅中而去了。
此时的大理寺牢狱里,很多人都并没有歇息,相反,处于大厅附近的犯人们更是早已经贿赂好了狱吏们,捎带了不少瓜子、水果之类的放在房间里,靠着栏杆等着看大理寺卿审问长安萧家的大公子。
这可是四大家族之一啊!——虽然是曾经的。
但是也的确是他们这些阶层从未见到过的身份等级。
能够看到大理寺卿审问长安萧家,就算是没什么刑罚可看,也不失为一场好戏。
由此,足见牢狱里的犯人们天天有多无聊。
王全书的牢房也特意被乾荒安排在了入口处,正对着大厅,勉强算是个旁听加证人的身份,还特意给他加了个凳子,方便他坐在栏杆附近听审,待遇简直是直线上升了不少。
牢狱空阔的大厅内,墙上挂着各式的刑具,只两边的墙上点着两盏烛灯,幽幽暗暗,一切都显得格外的阴郁而严肃。
大厅正中间放着一张木质的长桌,已经有点陈旧了,散发着奇怪的味道,血腥味伴随着木制腐朽的味道,经久不散。
胡嘉和胡伟此时站在长桌的两旁,一身官服整整齐齐,腰上别着刀,一脸严肃的站在乾荒身后,目光紧盯着桌前坐着的那个白衣男子,看起来,这大概就是今夜要审问的长安萧家大公子——箫闻。
还未看到那桌前背对着她而坐的人,魏若水的脚步微微一滞,已经确认了,他就是凶手。
为啥?
你看看他身旁那个正坐在桌子上,散发着蓝色荧光的女孩子。
满头的钗环,一身明艳的红衣,此时正气鼓鼓的环着胸,一脸高傲的模样,几乎都不用猜是谁,就大概能够确定了。
这,肯定就是流月公主。
“徐尚秋?!”
魏若水还没靠近,那小公主已经一眼看到了她身后的人,惊讶的站了起身,羞涩而局促的从桌子上下来,有点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身后的小将军,惊呼出声。
“流月?”
果然,小将军惊讶的声音,让魏若水一下子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你怎么会在这里?”小将军惊讶的快走了几步,迎上了她,一脸惊喜。
鬼魂见鬼魂,两眼泪汪汪。
而流月公主明显是更为惊讶的样子,呆呆愣愣的,手指微微颤抖的摸向小将军的脸颊,一副十分打击的样子。
“你······你怎么会?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你也死了?为什么?”
流月公主看起来似乎浑然不知情的模样,两个人前后脚去世,但是却一个关在了牢狱,一个困在了箫闻身后,竟从未见过彼此,只怕······八年了,两边的人都还不知道对方的任何消息。
两个人执手相看泪眼,的确让人十分感动,然而魏若水却没这个心情看着他们叙旧。
无奈的绕过了两个人,魏若水将手里的橘子皮顺手扔进一旁的空桶里,向着大厅走去,直直的走到长桌前,这才看清了那桌旁男子的容貌。
经过上一次戈薇案一事,魏若水就一直对二皇子和长安萧家的大公子产生了很大的好奇,也一直在猜想着他们两个人的容貌。不得不说,当看到箫闻的长相时,魏若水多少是有点失望的。
本来以为如同里一般,世家公子都应该是那种走路带风,长相俊美的翩翩公子,毕竟一听“长安萧家”这种名号,如此威武霸气,怎么也应该基因十分的好才对。再加上乾荒和小将军一直在她眼前晃悠,自然而然的就提高了许多她的审美水准。
然而眼前的这位箫闻大公子,说实话,却长得有点平凡。
一副扔到人堆里就看不出来的五官,平平无奇。脸色微微有点暗黄,年龄虽然听乾荒说才不过三十左右的样子,但脸颊四周却已经长了不少皱纹,黑眼圈几乎垂到鼻尖,一看就是那种常年睡眠不足的模样。
暗淡的双眸没有半分人气,手里握着一杯热茶,正袅袅的冒着烟,看起来倒像是得了病的不久的男子一般,没有什么特别让人惊艳的地方。
看着魏若水走了过来,钱荒将身旁的凳子,拂了拂,用怀中的白手帕垫在了上面,让她坐下。
牢狱里的凳子不多,就四个。而且为了配合桌子,统一都设计成了一米多左右的长凳,木质常年浸染在牢房里,潮湿而阴冷。
对面的箫闻一人坐着一张长凳,身后的文书先生也搬了两张过去记录审问内容,因此,牢房里就只剩下一张凳子,只能乾荒和魏若水挤在一起,共坐审问。
所幸,魏若水也不太在乎这些东西,将手里的一瓣橘子递给了乾荒后,便一屁股坐在了手帕上,大喇喇的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身后的胡嘉看着公子从来不让人动的贴身手帕,被魏若水一屁股坐在了下面,嘴角有点微抽,然而还是十分懂事的没有说任何话,敛目低垂下来,装作一副什么都看不见的样子。
身旁的乾荒接过橘子,脸色有点奇怪的潮红,像是打了腮红一般,浅浅的浮在脸颊上,额头上还伴随着一点细微的汗珠,嘴唇发白,不似往常的模样,像是有点虚弱。
魏若水自是察觉出了对方的不适,有点担忧的看了他两眼,轻声的问了句,“你没事,乾荒?”
耳边微热的询问让乾荒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微红着脸摇了摇头,将手里冰冰凉凉的橘子放入了口中。
清香而冰凉的果汁在口中一下子绽放开来,伴随着黏腻的甜蜜,让人心里微微的安定下来。
魏若水凑在他的身旁,微微有点吃惊,乾荒身上滚烫滚烫的体温隔着空气都能够感受到,似乎正发着高烧。
魏若水探头去看他右手臂包扎的伤,却被乾荒微微一挡,笑着说道,“开始。”
长安萧家大公子的态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跋扈,反而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看起来十分配合,或者说是早有准备。
乾荒的几个问答,对方都回答的十分完美,慢条斯理的称述着,滴水不漏。
八年了,当事人都已经快要忘记的细节,对方却记得十分清晰,连当夜自己穿着的靴子都记得是红色枣木的绒靴,没有任何图案,甚至还把它带了过来······
魏若水看着对方对答如流,无语的笑了笑,向着乾荒使了一下眼色,示意着他看向对方身后。
小公主的魂魄就在箫闻身后,气哄哄的掐着腰,怒目而视。
现在的凶手早已经确定,没有什么比死去的人自己开口更有说服力,然而,这些却只有魏若水能够看到,没有任何证据······
乾荒垂下双眸,大概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便没有再开口,而是把话语权交给了魏若水。视线却看向了身后的胡嘉,微微示意。
胡嘉和胡伟点头应答,转身带着箫闻的小厮一起走了出去,关上了牢房的门。
“既然萧公子都如此说了,那也没什么可反复确定的了,嗨,说实话,我们也不信此事跟您有关系,不过是听到了一个小宫女胡说的而已,这才来跟您确定一下罢了。”魏若水笑着摆摆手,一脸大家都懂的模样。
乾荒笑盈盈的看着她灵气十足的样子,心里暗暗地摇摇头。
光是这幅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一个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如此熟稔。
那箫闻一听见魏若水这么说,微微一滞,手中的扇子似乎停顿了一秒,又再次恢复,缓缓地扇着风,看着他们,一脸笑容。
“想必,这位如此貌美的姑娘,就是长安城里非常有名的魏小姐了。不知······您刚才说的小宫女是······”
“嗨,可能就是一个精神不太好的女子罢了,她硬说当年在流月宫附近见到过您,还说您当时穿着一双绣有奎林将军军旗的靴子呢,你说搞笑不搞笑?哈哈哈哈哈”魏若水笑的开心的说道,像是一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说漏了嘴一般,天真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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