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息片刻,等张芝翦彻底走出自己散下的更大的一层屏障,紫珍才右手一抖,不知从哪里,小葵弹到面前,跪伏在地。
“你想干什么!”小葵扶着腰站了起来,他吓得连头上的步摇也乱了。
紫珍蹿到他面前,用拇指和食指紧紧的攥着他的下巴:“不干什么,只问,你想死还是.....活”。
“......你!”小葵后退半步,想要挣开。
“你妄想......”
话还没说完,他感到腰间一通,慢慢的是酥麻,然后越来越密集,变成一阵阵细小的啃噬,浑身颤抖起来,这是一种鞭挞元灵的煎熬。
他缓慢的拼力去看自己的腰:“........你!”。
紫珍的簪子已经没入了半寸。
“嗯?”紫珍将簪子往外拔了一点,又是引起一阵颤栗。
“.....活,我想.....活”。
小翦,我因你,心生歹念,有错无?
白谨归来的那个早晨,迎接他的是满眼的白,和主子质询的目光。
“白谨,你可知错?”
从夜里赶回来的刚安顿下白父,满身的湿寒还未退下,他抬眼望着白子琴:“.....公子”
白子琴背过身去,不想看他:“上面有人护着你,我也奈何不了你,但我白家两条人命,也休想逍遥无天!”
白谨绕开半步,只朝铺设的灵堂看了一眼,是沈湖和白露结。他下意识的在场上寻找紫珍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你可认识它?”,白子琴啪的一声,率先将一个步摇扔在地上,是小葵常带的那个。
白谨低头看了一眼地上,静默片刻,眼底浮起一丝不屑。(小葵是谁?在白府)
灵堂里摆放着两个人,两天未归,想想也该知道白府有人冲他发作了什么。
“公子,这是何意?”他只望着白子琴。
从前他从山上游下来,不知误入了哪户人家,然后有一天,水面倒映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人脸,有人投了食,三四天里,天天有人来。可凡人的耐心是有限的,终于,人越来越少,一个个的都走了。后来,就只剩下一个人,投喂的鱼草都很新鲜,不管时辰如何变换,从不耽搁。
也不知是多久,那人没再来。
一个下午,他浮在浅水里晒太阳,昏沉欲睡。突然就被遮住了太阳,一片清凉和鱼草的清香。
他想了想,决定浮上去看看。
那天的日头很大,躲在泉眼最边上的阴影里,他鼓了一个水泡,迎着光,那是一个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言笑晏晏。
后来,那个孩子长大了,还有了妹妹。他也经常来,只是总在夜里,对着泉眼就是一通乱说,不知是在说些什么,扰得人安睡不得。
于是每次他来的时候,自己就鼓了满泉的水泡,整个水面都翻腾着白沫。
也许是他学聪明了,每次带来比他娘亲更好的鱼食,绿豆糕,我很爱吃泡了水的绿豆糕。
每次他来,凡事稍了东西,泉眼都是清澈温凉。不记得是哪一回,感觉到他来了,我只张开了嘴翻躺在泉面上,等着食物漂到我嘴里来。
他确是欠打了,调皮的扔了三条蚯蚓进来,泉里染了不喜的气味,整整翻塘半月,白沫才消去,回归原样。
他为此还挨了顿打。
不过,小孩子都是记吃不记打的,后面的十来年,泉里的鱼灵们不知道吃了多少罪和亏,直到有一天他长大了,长成了像庭中长树那般的身形,再也没有调皮捣蛋了。
再往后,他就离家了。
真羡慕他,女子太过拘束,他那妹妹就成日呆在家里,不像他哥哥,四处闯荡。
白谨转过眼睛,不肯再去看白子琴,来往种种,皆与他撇不清干系,只可恨紫珍!
白子琴瞥过身去进灵堂,白母已经哭晕在屋内休息,他甚至都不敢去看自己的妹妹,那样一个乖巧的妹妹,就冷冰冰道德躺在里面,他却连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下人将白露结手里临死前攥的东西包了起来,搁在一旁的桌子上,白子琴走了过去,食指只稍稍掀起一角,对着外面的人,喝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白谨也没看,其实里面包的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东西一定是他的。
“把人带上来!”
白谨随着进来的人看了一会儿,走了又来,是小葵被押了进来,身上捆着常人看不见的柳枝。
他不屑的嗤笑了一声,对着门外刚站着的张芝翦。
张芝翦觉得心有些虚,往后稍稍退了半步。
“是她和公子这么说的?”
看了一眼白子琴,张芝翦没说什么,她睡了一觉,什么也没打听,现在才过来,局面已然成了这样。
“不知你要牵累几个人才甘心,今天不说个好歹,我也饶不过你”。
这话对于白子琴来讲,是重话,张芝翦与他相处这么久,从未见他跟下人使过脸。她转了身,想走。
可有觉得应该进去看一眼白露结和沈湖。紫珍不知道去了哪里,名单也没有见着,还有丰县的事,都挤在一起,让人烦躁的很,还有一些无力,她抬眼看着灵堂,最终决定进去祭拜一下。
“你有何脸面去祭拜你害死的人!做人真是不要脸皮到了这种地步!”白谨见张芝翦踱步往里走,站在原地哼了一声。
地上捆在小葵身上的柳条瞬时一紧,勒的他眉头一皱,本能的抬头向白子琴求援。
他扭动几番,见白子琴瞟了自己一眼,没行动,便知他也奈何不了紫珍。
柳条勒进来皮肉,缠的身体一阵阵发紧,小葵有来哭腔:“白管家,我们就招了吧”。
“招什么?”白谨轻轻道。
“招什么,你说吧”。
小葵擦了擦眼睛:“我们收了好处,为李大人做事,被小姐撞见,我一时着急,就......”
他一边说,一边拿袖子擦眼睛,等到说完,眼睛已经是通红,可是还是止不住流泪。
做人真麻烦啊。
帮李自岚做事没错,可为了得到礼单,陷害杀死白露结这件事,也怪他?
白谨又扫向内屋,桌子上放着的是他惯用随身的香囊。其实,单凭这个毫无力度的香囊,证明不了任何事情,可白子琴知道自己是为李自岚做事的,想要礼单,他一口咬定。
“如果不是她,你怎么会离了京城跑到丰县去!”,白谨吼了一句,“公子”也顾不得称呼。
白子琴只这一句,就明白他在说什么,状元郎可是要受封皇城的。
他摇摇头道:“在这之前,我本就打算要查的”。
“可你不会巴巴的去求李自岚,才降了你!”白谨字字不甘,像是为受了天大冤情的人讨一个公正的说法。
叹了一声气,方向全错了,都不对,白子琴耐了一些心:“白谨,有很多事,你心思浅不懂,想不明白”。
“你知不知道我为别人做了多少事!到现在还觉得我什么都不懂,帮不了你!”
“他呢?没脸见我?”白谨站在暗处,一时看不清脸色,只是声音有些阴阳怪气。
张芝翦走到牢房前,双手在木柱上面困了困:“这也拦不住你”。
白谨扫了一眼木栏,眼底有些蔑视,他不想和张芝翦多说什么,于是有些烦躁道:“你要说什么,说完快走,闹心”。
“来龙去脉,我都要晓得”,张芝翦声音凝了凝,双手从木栏上拿了下来,盯着地上的稻草慢慢道。
“有区别么,现在我是斗不过紫珍,怎么编排,不是由你们心思来”。
“.....白谨,我”,声音轻微颤抖了一下,张芝翦握紧手心,抬眼看着暗处的人,阴影处,她好像又回到了尧山县的大牢,坐在里面的人换成了宋钦玉。
“我修为不如他,无话可说,但,我只问你一句”。
脚步声轻轻的,白谨走到木柱前,一片黯淡的光亮下,他看着张芝翦:“白子琴无不无辜?”
“嗯?”张芝翦抬起眼,里面划过讶异:“他自然和这些,应该是不相干的”。
“他其实....”
“——你干什么!”
白谨怒视着张芝翦身后接住她的人,看着张芝翦滑落在来人的怀里,眉头紧锁起来。
“白子琴这其中怎么还重要么,你脱不了身的”,回答他的声音冷淡平静。
“我自己选错了路,跟着李自岚,”白谨说着停了一下,“也就是你们说的助纣为虐吧”。
他看着眼前的一袭紫衣,鲜亮的驱散了黑:“紫珍,你这,也算吧”。
紫珍把张芝翦往上提了一提,拦腰抱起:“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还和他分道而行,唔,实在是想不通”。(苍岭饥荒,水患本在那里修炼)
“是你不守诺言,反咬我一口!”到如今,白谨依旧愤恨不平,他答应紫珍与院中来客安稳度过几日,紫珍也说过几日就走,绝不招惹麻烦,出去一趟,全变了。
“是瑶女挑拨在先”,紫珍突然提高了声音,寂静的牢房里显得有些突兀。
“可是,并不是我亲自接头李自岚”,白谨叹了一口气,似乎也有讽刺,“你们拿了礼单没有证据,又有什么用呢”。
“那就要看你怎么做了”,紫珍穿过牢门,仿若无物,将床板轻轻一拂,张芝翦的头慢慢落在了灰蓝色的枕上。
白谨以白家人名义落罪,白家还能独善其身么。
“你.....”,从尧山颠上下来的精灵,怎么成这样了,这些人类间它们不屑的阿砸事。
“......紫镜”,白谨笑了一声:“原来到这有人的地方来,神人魔妖都免不了俗”。
“你也好自为之吧”,他接了一句,半弯着腰朝地上匍了下去,这是认低了。
紫珍转身,盯着地上的白谨,心微微动了一下,迷惑渐渐升起,白谨来人间化形不逾半载,竟也懂了人情.
“你飞升之时,我无论在哪儿,都为你祈愿”,说着白谨头顶渐渐发出光辉,说不清是要与天窗外的阳光一教高下还是为它增光溢彩。
“我怕麻烦,想平平静静的离开这里”。
“好”,光亮黯淡着折射了一下,轻飘飘的再度传来声音:“.....李为,谢谢”。
紫珍看着那光亮,似乎要化成一缕烟飘了出去:“你想好了”。
想好了?
牢房里静静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张芝翦醒的时候,就看着紫珍逆光对着她,背影颀长,太阳光也融入了紫颜色,迷朦朦的,好不真切。
她慢慢站了起来,看了一会儿,似乎他不准备开口说话,便往门口走去。
“这是....”张芝翦站住了腿,盯着身旁的桌子,上面有一个石碗,碗里有一条鱼,花纹斑斓,蓝白交错。
“.....没想到是位公子啊”,声音里有些意外,斑纹如此眼里。是位姑娘多好。
“灵鱼之初,并无雌雄,认了主,才演变性别。只在成年可以选化一次”,紫珍转过身,也盯着桌上的石碗,一条半截手指长的花斑鱼在里面无精打采的游动着。【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